温府男主子们一听到府中出了事儿就急急往府中回,然京中禁止驰马,再急也只能让抬轿子的轿夫们加快脚程,最终回府之时事情已到末尾。
温府大爷走得比自家父亲跟弟弟更急,一进园子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正跪在地上哭得差点断气,那心口就开始疼,连礼都忘了,将爱人抱进怀里,盯着温老夫人道:“母亲可是哪不舒服了?”
这言外之意便是当母亲的心情不好,所以磋磨儿媳了。这般的话从嫡亲儿子的嘴里说出来,不说温老夫人怎么气着,便是旁的人也觉得此子竟这般大逆不道,对温老夫人同情起来。
温老夫人虽被气着了,却也是习惯了。这些年,每每不管那仇氏犯了什么错,在自己这个儿子眼里,都是自己这个当母亲的在磋磨。可自己被他祖母磋磨的时候,也未曾见他跳出来说过一句。
大房的怨自己疼爱二房太过,二房的虽不出息,然当年二房的却敢为了自己跟太夫人顶嘴,她不疼爱二房难不成去疼爱大房这两个没良心的?
即便是自己这个儿子,当年她难道没巴心巴肺过,她不喜欢仇氏,也不想让自己儿子娶仇氏,可后来仇氏进门,她可真有刻意为难过?
可就是一日一安,就被婆婆责难说磋磨儿媳,变成五日一安,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却在旁边一言不发,满眼除了对仇氏的心疼就只剩下对母亲的不满。
果真是狼心狗肺,温老夫人看向温大爷的目光也慢慢的冷了,心口的痛久了也就麻木了,只冷笑着道:“我可不敢磋磨你那好儿媳,你且问问她都干了些什么!今日官府的人也在,莫要说我这个当娘的见不得你们大房好!”
立在旁边的温宥娘眉头一挑,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忙安抚道:“祖母莫气,父亲也不过是心急了一些,这才口不择言。祖母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将父亲生下来,父亲又哪有不感恩的呢。祖母对咱们大房也向来是贴心贴肺的好,这些孙女儿都可以作证呢。”
温宥娘的两句话便把老夫人说软了心,只摸着温宥娘的手说:“感恩?只求他不记恨我这当娘的生下来没养过他就好,毕竟我这当娘的商户出身,又哪比得上太夫人书香门第出身呢。”
老夫人说自己商户出身,比不得太夫人书香门第,又何尝不是在讽刺太夫人。太夫人当年以老夫人出身不好不会教养为由剥了老夫人对大儿子的抚养权,可也忘了两家若不是门当户对当年也不会结亲,说老夫人出身不好,却是连自己都骂进去了。要知道,老夫人的祖父当年确实是从商户过继到早逝的庶民伯父家的,可太夫人的父亲又何尝不是,也不过是太夫人的祖父当年花了大半家财把太夫人的父亲过继到了一家秀才家当了儿子,谁又比谁高贵了去。
温家老爷一进园子就听到温老夫人这一句话顿时怒了,却不是朝着温家老夫人,而是对着自己大儿子,“孽子!还不给你母亲道罪!谁给你的胆子顶撞长辈!”
温老夫人见着温老爷子,心中却有了气,他的儿子倒是会护着儿媳,可当年她被太夫人磋磨的时候呢,可没见过他有护过一回。要不是早年有公公跟老姨娘帮扶着,她在温家说不准就被磋磨死了,哪还有如今的好日子。
温老夫人冷眼道:“可当不起探花郎的道罪,嘴里说着错了,心里指不定怎么怪我这当娘的没见识在外人面前不给她颜面呢!”
温老爷也看见了坐在一边的其他两位老夫人跟官府的捕快大人,也知道自己大儿子的德行,恐怕又是不管不顾当着外面的人为了自己媳妇儿跟当母亲的顶嘴了,只能踢了一脚道:“给我滚到一边去!”
等温家大爷滚一边去了,这才对着官府的严捕快揖礼,“让严家郎君看笑话了。”
严捕快起身回礼,客气道:“哪里。今日本是府上前来告官,说是府中出了人命,下官这才带人前来。还望温老爷莫要怪罪。”
温老爷如今虽已官至二品,但严家乃是氏族,祖上就九卿就出了十来位,面对严捕快是完全不敢拿乔的,伸手请人落座后问:“不知事情查得如何?”
严捕快颔首,“已理清楚,只差佐证了。”
这时本倒在温家大爷怀里哭的仇氏对着温老爷叫道:“求公公替儿媳做主!”
平心而论,温老爷是不喜仇氏的,然仇氏娘家得势,他也不敢轻视,只能问严捕快道:“不知此事与我家儿媳有何干系?”
严捕快便将此事始末说了个清楚,最后道:“有没有干系,如今尚未有确切证据,只是怀疑罢了。”
温老爷听了严捕快的话,哪里用再听最后一句,就已经肯定此事是仇氏所为,只是没想到最后却害了自家嫂子的儿子。但仇府他却不想得罪,只坐在一边不说话。不管如何,此事最后都是他仇府中事,儿媳妇跟女儿,最终也不过是儿媳打碎了牙混血里吞。
不消一会儿,前去搜屋的人就浩浩荡荡而来,其中一位手中更是托着一个小瓶儿。跪在地上的丹心见此,彻底昏倒了过去。惹得温家老爷也看了一眼。
既然从丹心的箱笼里搜出了瓶子,在郑玫娘确认是□□,温宥娘在请示严捕快与自家祖父之后便让人用冷水将丹心泼醒。
温宥娘见丹心醒了,这才继续道:“府上的丫鬟婆子都知道,老夫人的院子因养有几只猫,是从来不会有□□的,不论是外院还是内院的账房,里面都不会有买□□的条子。这一点,内外院的账房皆可以作证。”
“当然,这跟案情也没多大的干系。”温宥娘从旁边丫鬟手里拿过装□□的瓶子,“因为证据就在这个瓶子上。”
“众所周知,京中贩卖瓷器的瓷器行业不过那么四五家,这瓷瓶是哪一家出的,一看底部就知。再有就是药房,因□□剧毒,药房在售卖之时皆有存证。且装□□的瓶子,大多为瓦瓶或厚纸,能用瓷瓶儿装的,都是非富即贵之家。这两点,只要随意一查就知。”温宥娘将瓷瓶重新放回盘子中。
“丹心你可有解释的?”温宥娘问。
丹心垂头不语,想她外祖母乃夫人的奶嬷嬷,父母又在伯府中做事儿,自己年幼时也并未卖入人家,在自己家中也是娇小姐一般的长大,后来被外祖母送到温府大小姐的身边,也没管过什么事儿,即便是平日里多有打听,然这等事情她又如何知道。如今事发也只能等死,只求保住自家一家子就好。
温宥娘也没有指望丹心会说出什么来,丹心的一家子都在仇府上,怕是她死了也不想牵连自己一家子的。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又哪是你不承认便牵扯不到的。
“我得知丹心乃廖嬷嬷外孙女也算是凑巧了,两年前丹心替我办了件事儿,我便赏了她一只银簪子。那只银簪子乃我亲手所画请银匠制的,后来却不知怎的到了廖嬷嬷头上。廖嬷嬷逢人说是自己女儿送的。我也就奇怪了,丹心不是无父无母,当年还是被家中小叔所卖,这些年跟那家人并没有来往,怎的簪子就到了廖嬷嬷头上了呢?后来又查到,丹心每几月便会让人把自己的银子带出府,那带出府的人也是夫人身边的人,且几次都是奉夫人之命去看廖嬷嬷的。夫人您说巧不巧?”温宥娘一个转头,将矛头对准了仇氏。
仇氏此时仍躺在温大爷怀中,泫然欲泣道:“此时我怎知,众人皆知后母难为,你我……”
“夫人!”温宥娘打断仇氏的话道:“后母难为,继子难当的话就莫多说了。我今日就问一句,当年我姐弟得了痘疹,最后查出来是被人所害,最后查到夫人的院子里,这可是真?”
“我……”仇氏没想到温宥娘会翻出几年前的事情来问,忙看向温老爷,“当年之事到底如何,是父亲一手处置的,宥娘若有疑问可问你祖父,我可有害过你姐弟!”
这是打算把温老爷拉下水了,当年温老爷压下此事何尝不是因为仇氏的娘家得势,见此事仇氏竟将事情推在他身上,对仇氏更加不满,却也只能抿着嘴在一边旁观。
温宥娘不会给仇氏躲避的机会,只冷眼道:“夫人也不用推诿了,当年那被撵出府的丫鬟如今已被我舅家找到。如今可是儿女成群呢。”有了儿女牵挂,还怕那女人不说实话。
仇氏的脸一时惨白,身形摇摇欲坠,引得温府大爷一片心疼,大怒道:“闭嘴!你个逆女!自幼不尊老爱幼便罢,如今还胆敢……”
“闭嘴——”温老爷将手中茶杯砸向大儿子怒吼道。再不住嘴,什么都摊开了来,自己这一张脸怕是在今日要丢尽了。
仇氏见那热杯扑面而来,心下一横猛的往前一冲,故意让茶杯砸到了自己的头,茶水混着血水往下淌着,却跪地道:“求父亲息怒。”
温宥娘在一边冷眼看着,也不戳破仇氏那点小心思,只福身对温老爷道:“此事到此也大致清楚,并非我温府对仇府有何不满。祖父既然回府了,此事理因交由祖父处置,宥娘之前逾越了。”
说完温宥娘又对其他两位老夫人、严捕快及张府、仇府各房人道:“宥娘之前所言,若哪有不足,请诸位夫人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