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必要非得陪你玩儿。”她靠在椅背上,看着李小禾。
“你!”李小禾用手指着林灵,“去给我端一杯果汁过来。”
林灵忙不迭站起来,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拿下果汁,李小禾不悦,立刻板起脸来:“这是橙汁,我要的是西瓜!你是猪吗?已经喝过的东西,还要我再喝一遍?”
林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晃晃悠悠往吧台那边去了。
李小禾变本加厉,在先前盛气凌人的基础上,撇开了基本的尊重和客气,愈发颐指气使起来,仿佛林灵不是同学加朋友,只是个老妈子。
林灵走开,李小禾就迫不及待地说:“你相不相信,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你没命!”
“你说吧。”她点头。
“说什么?”李小禾没反应过来,蒙了。
“可以让我没命的那句话。”她伸了个懒腰,轻叹道,“人生艰辛,就当一场朋友你成全我了。”
“你?”李小禾咬着牙,用力拍着桌子,红着眼睛嚷嚷道,“不要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动我先问过你爸爸。”这样的对话实在没有多少意思,如果不是这样的对峙,她都不知道李小禾原来那么粗俗无聊。
“你有种!”李小禾将桌上的烟灰缸扔在地上,砸的稀巴烂,泳池边到处是光脚走路的人,工作人员蜂拥而上,帮忙清理,但每一个人都埋着头,谁都不敢开口说一句。
“今天你玩儿也得玩儿,不玩儿也得玩儿!”李小禾坐下来,双手环抱在胸前,嗤笑道,“我了解你的个性,你不怕我,OK,没问题,我不弄你,我可以弄你身边的人,你就不怕我找人费了杨达远的事务所牌照?听说他最近正在准备升级,那么有上进心,可惜瞎了眼,不会看人,其实说什么都是废话,他那种小角色,碾死他,易如反掌!我爸爸只说过让我不要动你,没说不能动杨达远!”
她拍拍手道:“就玩一局。”
眼见她妥协,李小禾百般得意,坐下来,伸手十分利落地抽出一块儿木条。
即便多年不玩也不会生疏,她和李小禾在这件事上默契十足,你来我往,不消五分钟,剩下的木条已经岌岌可危,再难有下手的地方,轮到她的时候,已经达到极限,任何一个地方都难抽动,李小禾摩拳擦掌,已是提前庆祝胜利的表情。
她扬起眉头,轻轻地摇头,仗着李夏的势,花着夏恩香的钱,李小禾的心理年龄已经严重退化到了十岁以下。
她轻松转动最顶端的一个木条,很快便松了。
“沐夕!”李小禾没料到她还能找到空子,不服输的个性使然,尖声叫她,“你转头看看,那是我的男朋友!刚刚他进去换衣服,现在出来了!我今天叫你过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介绍他给你认识!快看!”
李小禾表面不羁,内心里却是个相当保守的人,对于爱情又有洁癖,大部分男人在她眼里,尤其是那些追求她的公子哥,都只有脏兮兮三个字能形容。
她放下手,沿着李小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郑可军穿着一条黑色的游泳裤从远处走过来,身上还套着一件薄薄的黑色T恤衫,挺拔的身姿和俊朗的容貌引来无数目光,他只是专注向前走,面无表情,直到看见她坐在李小禾对面。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郑可军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怎么样?沐夕!这就是我的男朋友郑可军!”李小禾站起来,一改先前的恶毒睥睨,笑容甜腻腻,娇嗲地喊了一声可军,人便已经往前面去了。
她不动声色,看着他困兽一般的眼神,露出一抹笑。
李小禾大咧咧地挽着胳膊,白馥馥的胸口靠着他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前后磨蹭着,他并没有像平常一样不动声色地挣脱,而是任由她挽着,由得李小禾牵他坐下,这才一脸阴沉地问:“你怎么来了?”
“就是过来一趟,看看朋友。”她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并非休息日,又是上班时间,大忙人郑可军居然有空跑到这里来休闲娱乐,之前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他和她,根本不可能!但猛地看到这一幕,心里立刻涌起千般滋味。
李小禾的目的达到了,她很难受。
他从一旁的侍应生盘子里拿出一杯红酒,径自喝下,又连续喝了三四杯,脸色才稍稍缓和过来,期间,李小禾一直得意洋洋地靠在他肩膀上。
了解郑可军的人都知道,不抗拒就已经是默许了,先前李小禾说他是男朋友,他也没有否认,喝过酒之后,他轻轻推开李小禾。
李小禾毫不介意,立刻又黏了上去,比刚刚挽得更紧。
看得到郑可军的目光一直固定在自己身上,她的心一直往下沉,有些东西,她宁可不知道,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李小禾终于如愿以偿,此刻心花怒放,一张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靠过去,自动撅起嘴。
郑可军皱了一下眉头,李大小姐立刻收敛,将本来要凑在他唇上的嘴唇死死地贴在了他的脸颊上。
林灵手里端了鲜红的果汁,却站得远远的,不敢过来,三个人的战局已经足够尴尬,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风曳动着头顶的深绿色遮阳伞,桌上的积木已经开始轻轻摇晃。
郑可军表情深邃,靠在椅背上,开口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李小禾从大灰狼变成小绵羊,看得人骨头酥软,一脸无辜地说谎,“我和沐夕还是好姐妹,根本没什么事!”
“不对吧?”他说,“我怎么听说你欺负她?”
“怎么可能!”李小禾连连摇头,刻意将手伸过来,拍着她的手背说,“你又在外面听谁乱嚼舌根?我们好着呢!你认识我们那么长时间,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再说了,你没听你妈说过吗?她是个那么容易受欺负的人吗?”
“这就好。”他捋了捋头发,轻轻地闭上眼睛,将手枕在脑后,仰着头说,“我觉得,一个没有朋友的女人是不完整的。”
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又何必用这样的司马昭之心保护她?
李小禾点着头,暴怒却将袭来,岌岌可危。
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的当下,胸口的痛就开始慢慢减轻。
“我有很多好姐妹!林灵是,茵茵也是!还有杨子曦,匡锐!多了去了!”李小禾解释得格外认真,“喏!不是还有沐夕!你来之前,我们正在玩儿游戏呢!”
她将手指慢慢地伸进去,把最后一根可以动的木条抽出来,留下一个摇摇欲坠的废墟。
李小禾当场就傻了眼,在李大小姐的想象中,只要郑可军一出场,她就会浑身颤抖,彻底崩溃,当场嚎啕大哭,然后弄翻桌上的木条,一心等着看她出丑,现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伸出手才碰到积木,就听到哐当一声。
也只有郑可军在场,李小禾脸上才会有那么憋屈的表情,忍耐,忍耐再忍耐。
她站起身,冲郑可军笑了笑:“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
“等等!我刚刚说过的话,说到就会做到!我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李小禾猛地站起来,说着就伸手去拉开外披的带子。
“不必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这赌注就送给你了,当我祝贺你们两个人。”
转身,脊背一阵发凉,从林灵面前擦身而过,带着难以言喻的凄冷,她落魄离开。
电梯门口,郑可军赶了上来,看着她,带着百口莫辩的委屈:“今天晚上十二点,我去找你!”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微笑道:“不用了,我都明白。”
最不该生气的人反倒先生气了,他咬着牙说,“你不是已经和她闹翻了吗?今天为什么要来!”
“进去吧!李小禾的忍耐力没有那么好。”她走进电梯,冲他微微一笑,轻轻地摆摆手。
痛,却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痛。
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太阳很晒,灼热得让人恍惚,反思己过是她现在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回到律师事务所,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坐在会客厅里。
娇娇姐将她拉到一边:“那个是政府那边转过来的法律援助,指名让你来接!我已经替你看过了,没人证没物证、受害者是个轻度智障,连最基本的情况都说不明白,输定了!很多律师看过都说没办法打,转到你这里来,就是因为你是个新人,别说姐姐没关照你,待会儿你过去看看,认认真真地和老太太聊一会儿,然后给他们回个信儿,就说自己没办法办就行了,反正那么多人都扔了,你一个新人扔了,别人也不会怪你!”
她吸了吸鼻子:“怎么会有法律援助的案子转过来给我?”
“申报资质的时候,人家要求要有做法援的律师,我们只有两个还少了!”娇娇姐干咳了一声,“这种事,都只是应付检查的,没有诉讼费的官司,谁会用心去接?”
将东西随意放在桌上,她推开会客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