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姒连忙拉过刚收完伞还一脑袋不清楚的林椀退至一侧,对上林椀疑惑的眼神,她向她对了一个“查令使”的口型。
林椀倒吸一口气,收住了目光。两人似是呆头鹅,木楞楞望着地面。这碰上的太突然了,毫无准备啊。白馆主扫了她俩一眼,目光深深。
“白馆主,就送到这吧,山下已有侍卫等候。”男子声音并不如面貌上的好相与,透着一股凛冽,似是山泉落入沟壑。
“还是让白某人将大人送至山下吧。”白馆主道。许戈听此,倒也不推脱了。
两人走过史姒、林椀身边,她俩便忍不住偷偷用目光去打量那人。
于史姒看来,关于那人的传闻其他不知是真是假,但有一点的的确确,男生女相。这人实在是魅人的骨相。
林椀看人走过身边了,压着声音对史姒道:“不是说公子戈喜穿红衣吗……”
言未落,却见那人稳稳停了脚步。
他听见了!林椀当下真是后悔刚刚没等他走远点了再嘀咕。
林椀和史姒如临大敌,却见那人转身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敲在她二人心口的榔头。虽说百姓对许戈皆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可,他毕竟是查令使,是宁王,是东虞太子的孪生亲兄弟,随意一个身份,都比她二人高贵了千万倍。
二人赶忙跪下来,脸快贴到地上去了。
白馆主明显是也听见林椀说的话,看许戈朝那二人走去,脸上顿显担忧。林椀那孩子他看着长大的,她父亲生前是医馆的大夫,亦是他的好友,他受了好友所托定然会照看好林椀。
但林椀就是一个说话不过脑的。白馆主刚刚见林椀侧立在旁,本就有点忧心。现在,可真真是惊心了。
那人在她两人面前站定,林婉此时心快跳到嗓子眼了,冷汗热汗一块冒出来。她真是悔死了……
而史姒本来也是心惊肉跳,眼神却被许戈的黑靴吸引走。那双黑靴并非毫无色彩,靴子上端装饰着银链,上坠着两只小巧精致的银兔。
如此的银饰随着脚步振动,可不谓,双兔傍地走?
想及此,史姒忽然觉着好笑,都什么时候了,脑子却还能这样子乱想。可她狂跳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总觉着,一个爱兔如此的男人,应该,不会对两个姑娘怎样?
有了这个想法,她暗嘲,自己这不是以貌取人了。可无论如何,她冷静下来了。
白馆主先发制人,赔礼道:“这两个姑娘皆是我医馆的医女,如有惹恼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海涵。”
“无妨。”许戈笑道。听他这么说,三人悬着的心倒是都放松下来。却又听他开口:“本王从芫旸京日夜赶路至南州,深感疲劳。若不是今日还有事去办,还真希望能够尝试一下医馆的针灸呀、药浴呀,听说,通草间医馆对人体经络的熟识可谓汉原第一啊。”
“大人肯这么赏识通草间,在下喜不胜收。明日大人再次光临,白某人一定派最好的大夫去给大人诊断。”白馆主连忙答道。
“哎,不用不用。”许戈却是摆摆手,眼神盯着林椀两人道,“这一月以来,通草间的大夫已为疫情废了太多心力。本王怎么好意思劳烦医馆大夫,这不是与南州百姓过不去吗?”
许戈薄唇淡淡吐出这一串话。
“怎会,大人是千金之躯,敝馆大夫能为大人诊治是……”
他还未说完,却被许戈打断:“白馆主一番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本王说不用便是不用了。都说通草间医馆连习学医女都比平凡大夫要来的高超,明日起,让这两个医女来照料本王便是了。况且,两位医女身姿婀娜,出水芙蓉,本王看着也是欢喜。”
言至于此,林椀的脸又是白又是红。这人果然如传闻一般是个好色之徒,不过是说了他那么一句,却要这么轻薄自己和阿姒!她是医女,并非他府里的歌姬、舞姬!她的拳头不禁狠狠握紧,好不生气。但生死掌握在人家手上,又不得不低头。
白馆主亦是一脸惊慌,这人竟荒谬到如此了吗?可脸上却不得有半分鄙夷神情,还是毕恭毕敬道:“大人哪里的话,这两人粗心大意,今天已引得大人不快。日后去照料大人,万一又惹恼了大人……”
而史姒却不太心焦,他靴子上的兔子实在是精雕细琢、活灵活现的,她的视线一直在他的靴子上徘徊,实在是不紧张。
原先,她是害怕的。可,听到他后来的话,她倒觉得不需心忧了。
因为,在她眼里,这人似乎只想戏弄一下林椀罢了。林椀虽说长相可人、讨人怜爱,可对看惯了美人的宁王殿下来说,实在是平淡无奇。而自己,更是长得冷冷冰冰、姿色般般、不讨人喜欢,。她二人,实在是谈不上什么出水芙蓉。
可,公子戈何须在她二人身上浪费时间来这一出?若是不开心,不需他亲自动手,都会有人来收拾她俩。
为何呢?
她盯着银兔,耳边是他的玉佩叮当作响,煞是好听,却是无解。
“怎会粗心大意,本王看两位医女是胆识过人,心思细腻。连我喜着什么颜色的衣物也是了如指掌。”许戈不等白馆主再次开口,摇摇手,径直走了。临走前还道:“白馆主放心好了,衡琳是本王的门客,本王不会太过为难医馆的。馆主不必送了,替本王收拾好住处就行。”
白馆主听了这话,脸色又回归了正常。目送那尊“大神”离开,转身瞪林椀:“你说你,小命差点掉了。”
林椀此时因为许戈临走前的那番话也放下心来,站起来拍拍衣裙上沾染的雨水、尘土,笑说:“嘿嘿,这不是没事嘛。看来,以后说话声音还得再压低点才好……”
“你!”白馆主一听林椀这话,两撇胡子差点没气得竖起来,甩袖离去:“孺子不可教也。”
林椀朝那小老头吐吐舌头,她拿白馆主当阿爹来看的,自然孩子气。低头,却见史姒还跪在原地呢,忙把她拉起来:“怎么了你,吓傻了。人都走了。不用怕。没想到白大夫居然成了那种人的门客。实在是太屈才了。京中权贵也太没眼光,白家虽是商贾出身,却被这么看低。”
她见史姒还是呆呆,卖力安慰说:“别怕啦。你看我都没啥担心的。那人只是无聊到拿我们做消遣,就这样子的人是查令使,南州的疫情,怕一时半会好不了。”
一个文采斐然、医术卓绝之人却成了一个脓包的门客吗?
史姒若有所思,那人,怕不是……扮猪吃老虎?
她甩甩脑袋,有些东西,不是她可以去深究的。只问林椀:“那我们明天真要去玉兰苑?”林椀思考了一会,点点头:“他一个男人却那么小肚鸡肠。估计非要我们去给他端茶送水做一回丫鬟,才肯放过我们。哎,也怪我,还连累了你。”
“以后,尽量避着这人。”史姒沉思道。
“自然。”林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