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体算是我从当初自己坐的飞船上分离出来的。”她几步走到飞行器前,伸手拍拍它的外壳。
辛一情的指尖划过印在白色星际漆上黑色的x-30字样,脸上浮起一丝怀念的神色。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艘飞船的名字,也是母亲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
“其他的就是七拼八凑捡来翻新的东西了。”辛一情垂下眼睑,收敛了情绪。
早已经扫描观测完飞行器,悄咪咪观察着她的狗蛋内心诞生了一种不知道算是同情还是心疼的情绪。
但是它只能轱辘轱辘在辛一情脚边滚来滚去,发出柔和的光。
辛一情俯身把它拿起来,捧在手里。这个机械室,她还没带人来过。
“你是除了我之外,唯一见过这艘飞船的人。”她说,“再等等,如果之后飞船修好你还没找到去处,我就带你一起走。”
狗蛋蹦了两蹦,严格来说它是有地方去的,但是它觉得现在还没到时候。
就让那群智障再折腾一阵子,自己也好放个假。想到之前交代给表弟的事情,它对自己决定十分满意。
一场电磁风暴持续了两个小时,等辛一情从地下室出来,她的通讯器就“嘀嘀嘀嘀”响个不停。
一个小赚一笔的机会出现在了辛一情面前。之前她做的警报器没卖出几个,买家的态度也是将信将疑。
然而经过这次风暴的检验,她的警报器获得了高度认可,手里的存货瞬间都卖了出去。
“材料不够了。”辛一情皱眉看向狗蛋,“你要跟着我一起去吗?”
狗蛋忙不迭的点头。
辛一情叹了口气,把它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蛋放在家里,她也不放心。于是照例把狗蛋放进口袋,她就出了门。
r星上拾荒者在捡到自己用不到的东西时,往往会选择自己出售或者交给中间商代售。
辛一情经常往来的大胡子就是其中一位,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辛一情真实性别的人。
“我就猜到你要来找我。”大胡子摸着后脑勺,露出憨厚的笑,“这是你常买的材料,我已经都给你留好了。”
“谢谢你,查尔斯。”辛一情朝他点点头,低头检查起了材料。“对了,还有个事儿,”大胡子查尔斯等她检查完材料付钱的时候,又开了口。
“你说。”辛一情抬头看他。“这两天黄毛好像在到处打听你的事,你不是怎么惹上他了吧?”查尔斯担心的问。
“那个家伙沾上了可就不好甩脱了…我听说他背后的人,还是有身份的…”大胡子一脸凝重。
“我没惹他。”辛一情说,“就是那天我在西区碰见他了,他说让我找到什么原石什么的就给他,后来我没找到,也就没后续了。”
“那就好,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大胡子嘱咐她。
辛一情点点头,道了谢就走了。狗蛋在她口袋里一动不动。
原石…它到这个星球上的时候可没带什么原石,联想到自己之前的拟态,它很快就猜到了,那个“黄毛”要找的应该就是自己,但是他背后站的是谁,现在就不能确定了。
很快,辛一情就回到了住处。打开房门,她的眉头一皱,迅速伸手按上了套在大腿上的武装带。
谨慎的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她确定了现在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存在,终于稍稍舒了一口气,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扫描仪来,检查有没有被装上监视器之类的东西。
一番检查过后,她才把在口袋里装死的狗蛋拿出来,摆在了床上。然后打开了自己装营养剂的柜子。
狗蛋四处打量着,没觉得这个房间和它走之前有什么不同,而辛一情却不这么想。
“果真有人来过了。”她说,“就是不知道是来找你的,还是来找我的。”
狗蛋困惑的看着她。辛一情背对着它,却主动解释了起来,“我营养剂摆的顺序变了。”
她转过身,冲狗蛋微微一笑,“你可能没看出来,但我的东西,都是按顺序摆好的。比如这堆营养剂,我一向摆的顺序是红黄蓝蓝绿红蓝黄,上上下上下下上下,现在,就完全是随机的了。”
狗蛋顺着她的移开身体的方向,看向那堆营养剂。
虽然刚刚辛一情说的顺序它没有完全记住,但是很明显,摆在左边最上面的那支,绝对不是红色。
“我不是神经过敏,实在是吃亏吃多了,怎么也就长教训了。”辛一情解释了一句。
狗蛋跳了两跳,辛一情的这种谨慎是它没有料到的,但是它并不觉得夸张。
如果不是自己之前对自己的力量过分自信,现在也不会这么憋屈。
虽然流落外星是它计划中的结果,但是现在这种能量不足的胚胎状态却从不在它的考虑范围之内。
“再看看情况,现在飞行器没修好,我们也走不了。”辛一情皱眉。
只靠r星上的资源,想攒齐材料真的太慢了,但她现在实在太穷了,想买齐需要的零件是不可能的。
辛一情叹了口气,之后还是要到大一点儿的星球去才行。
狗蛋在旁边一跳一跳,它想说自己有钱给辛一情买东西。
但是这个形态的他连话都说不了,更别说打开随身空间了。得快一点恢复,摆脱这个灯泡精的状态才行。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风平浪静,但是辛一情的精神却没有丝毫放松。
这种紧张感来自于多年逃亡培养出来的谨慎和她本身野兽一样的直觉,正是它们让她不止一次的从危险中逃离。
果真,半个月后的一天,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天辛一情刚刚躺下不久,就听见窗外穿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微弱的“科嗒科哒”声。
辛一情猛地睁开眼,伸手捞过狗蛋,塞进口袋,滚下了床,就听见了窗玻璃破碎的声音,一个烟雾弹被丢了进来。
辛一情迅速把袖口钉着的一颗按钮摘了下来,一扭,变成了一个全透明的头盔。
她把头盔戴好,在头顶的位置拍了一下,头盔就隐形了。辛一情伏下身,在正对着门口的地面趴了下来,一伸手,就把武装带里的光剑抽了出来。
眼前的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走进来。
他透过浓浓烟雾看见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稍微放下心来,谨慎的慢慢靠近,然而下一秒,骨头断裂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入侵者被打断了小腿。
他痛的哀嚎一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倒去,然后就被暴起的辛一情重重击中了后颈,瞬间陷入昏迷。
他后面的同伴听见惨叫的同时就拿出了武器,却在来得及使用前就被辛一情一记重拳击中面门,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辛一情站在原地戒备了一会儿,确认不会再有人进来,就把人捆好摆在地上,陷入思考。
为了谨慎起见,她把狗蛋留在口袋没有拿出来,打算等到弄清两人的身份再做考虑。
看这两个人的装备简陋,应该也只是一般的星际流民,就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找到自己这里了。
辛一情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药水,摘了两人的面罩,在他们的鼻子下面分别晃了两下。
两个入侵者悠悠转醒,看见辛一情阴暗的神情,心中一突,知道这次的事情怕是比他们想的要难办了。
“谁派你们来的。”辛一情问。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交换起眼神来。
辛一情“啧”了一声,不耐烦的抽出光剑,“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们耗,要么现在说出你们的身份和来这里的目的,要么,”她眯了眯眼睛,“就把命留下吧。”
之前被断了小腿的人看她神情不似作伪,急忙开了口:“别别,您问什么,我们都说。”
他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我叫比尔,他叫方,我们就是最基本的星间游民,平常靠接一些悬赏任务过活。这一次,是接了把您待会eg-30星的任务,才来这里的。”
“哦?”辛一情挑眉,eg-30,这个星球的名字,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听到了,“这个任务是谁发布的?”
“是匿名发布的任务,我们看难度系数不高,报酬也还可以,就接下了。”谁知道找到的是这么一个难对付的家伙,和资料上写的,也差太多了。
辛一情看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点了一下头,说,“把你的个人面板给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任务。”
比尔等辛一情解开了捆着自己的绳子,就马上规规矩矩的拿出了个人面板,给她看自己接下的是个什么任务。
【c级悬赏:寻人。请找到此人并带回,酬金300,最近目击的出现地点:r星。危险指数:低,武装程度:低,特殊要求:无。下面是辛一情的照片。】
辛一情看着屏幕上自己的脸,皱了眉,这是她的近照,也就是从r星上传出去的。
她略一思索,问比尔:“这个任务同时可以有多少人接?”
“没有限制。”比尔老实的回答,“我们应该是离得最近,所以才能这么快找过来。”
辛一情一听,心下暗自叹息,这个地方,看来是待不下去了。
打发了两人后。辛一情把狗蛋从兜里掏出来,对他说:“这个地方是待不下去了,现在这个情况,你也只能跟我一起走了。”
狗蛋在她手心跳了跳,表示同意。“路上如果有条件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狗蛋左摇右晃,表示没有这个必要。
辛一情于是决定最后花两天时间,把飞行器再检查一边就走。她在r星上也没有多少朋友,只有老贝茨和大胡子两个人而已。
她有花了两天时间,把飞船修了个差不多。
本来这飞行器就已经让她鼓捣的差不多能用了,辛一情只是本着精益求精的精神,想把它彻底修好。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只能把原先的打算改改了。
辛一情手里的材料拼拼凑凑,还足够她把关键地方都做好。
虽然说这样做出来的成品在投入使用之后可能会有很大风险但是星际流民本来过的也就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
辛一情表示问题不大,更何况,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不被卷进黑洞里这飞船应该就不会解体。
基本上准备好了之后,辛一情就把打包好的行李放在了飞行器里,揣上狗蛋,准备出门。
她打算去贝茨酒馆和一直关照自己的老朋友们道个别。
这次离开之后,就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再见面了。
更大的概率是,她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和这些老朋友见面了。
辛一情心里涌上一股悲伤。
她自嘲的笑了笑,本以为长时间处在低落情绪里的人来说,所有不开心就像飘落在海面上的雪花,会瞬间消失没有踪影。
没想到,并不是这样。
这悲伤竟然还独自存在。就像在同一个被杯子里却分出了层次的不同颜色的鸡尾酒,让人心里五味陈杂。
狗蛋感受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在她的口袋里发出安慰的光。
辛一情隔着衣服在他身上拍了拍,“谢谢你。我没事。”她最擅长的就是自我疗伤。
这大概是成为星际流民的必要条件吧。辛一情自嘲的想到。
她推开房门,“砰!!!”
一声巨响后,是没有任何生物可以忍受的热浪和冲天火光。
粒子风暴和强于以往百倍的宇宙射线在那一瞬间毁掉了垃圾星。
它就像落在桌上的一粒小小尘埃,被风一吹,就不见了。
同一时间。
陶斯然从梦中惊醒,从跳动的快速的不正常的心脏传来的巨大疼痛让她不由自主的把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整张脸都湿漉漉的,沾满了冷汗和泪水。
涂白枭在第一时间坐起了身,将手掌贴在她光裸的后背。
温和得灵力顺着她颤抖的经络,在她的全身游走。
陶斯然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身体上那难以承受的痛苦已经消失,只有心脏还在隐隐作痛。
涂白枭收回了手,从储物戒里掏出一方手帕,擦去了陶斯然脸上的泪痕。
“怎么了?”他这才敢出声。
陶斯然没有在意自己已经恢复成人的身体,她有些茫然的将手按在心口,感受到那里不规律却强劲的跳动。
还活着,她想,然而张开口,却说出了相反的话,“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