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一章抵死不认
“奴婢……”十九低头盯着满地金砖,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敢保证,如若说出实情,会否令帝妃心生嫌隙,毕竟……东方溯的记忆并没有恢复,没有共同回忆的信任,终归是脆弱不堪。
东方溯缓步走到她身前,面无表情地道:“怎么,想了一路还没想好托词?要不要朕再等你一会儿?”
“奴婢不敢!”玄色缂金鞋面上的蛟龙在烛光下闪烁着清冷耀眼的光芒,刺得十九双目生疼,她暗暗一咬牙,磕头道:“奴婢意外得知,当日刺杀贵妃的杀手是赵候指使,并且张启凌没有死在金陵城外,而是他们所擒;奴婢念及逃亡路上他曾几次相助,故而设法将他救出,打算天亮后送他离开大周。”她不知道赵平清将事情“和盘托出”,极力想要撇清与慕千雪的关系。
“意外……”东方溯逼视向她,语气淡漠之中透着一丝森冷,“你倒说说怎么个意外法;还有,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关押张启凌的地方?”
十九被他问得冷汗涔涔,本以为刚才那番话能将后者的注意力移到赵氏父女身上,岂料丝毫不起作用,仿佛……东方溯早已知道了赵氏父女在这件事里的关系。
“朕再问你一遍,救张启凌……究竟是你自己还是贵妃的意思?”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令十九浑身战栗,急忙伏首道:“此事贵妃并不知情,皆是奴婢一人的意思,请陛下明鉴!”
东方溯默默望着她,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良久,有沉冷严厉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告诉朕,神机营如何处置犯下欺君之罪的人?”
十九眼底略过一丝惊惶,颤声道:“神机营之人,若有欺君,当……当受万蚊噬心之刑!”
“总算你还记得。”东方溯冷冷说了一句,垂目道:“朕再问你一次,贵妃是否知情?”
十九双臂抑制不住地发抖,几年前,她曾亲眼见到一人受万蚁噬心之刑,哀嚎了整整三日方才死去,那种痛楚,只是稍稍一想起,就觉得浑身发寒。
“呵呵。”倚着朱红盘龙柱子的张启凌突然低低笑了起来,阿四最是厌烦他,当即狠狠瞪了过去,“你笑什么?”
张启凌止了笑声,讥声道:“我笑周帝,既然已经先入为主,认定十九说得皆是谎言,又何必多此一问;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连‘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都不懂,看来这身龙袍并不合适你,不如脱了我替你穿。”
“找死!”听到他这番刻薄入骨的话,阿四勃然色变,挥掌狠狠拍向张启凌,后者五脏震动,当即吐出一口血来,面色越发苍白。
“住手!”林默喝止道:“圣驾面前,不得放肆。”
阿四不服气地道:“他侮辱陛下,罪该万死!”
“是否该死,陛下自有圣断,轮不到你胡乱动手,还不快退下!”面对林默的一再喝斥,阿四眼底闪过一道幽冷的光泽,缓缓后退。
东方溯阴沉的目光漫过他们几人,最终落在十九身上,有细碎如针尖的冷芒自他眸底刺出。十九知道,这是在等自己回答,她痛苦地闭起双目,待得再睁开时,烁烁目光下是已经狠绝了的心肠,“贵妃确不知情!”
在一番叫人窒息的寂静后,东方溯缓缓吐出一个“好!”
“陛下……”阿四刚说了两个字,便被东方溯抬手打断,“好好看着他们二人。”说罢,他拂袖往外走去,张进二人刚要跟上去,耳边响起沉冷的声音,“谁都不许跟来。”
时近五更,但天色依旧漆黑如浓墨,长风漫卷,拂动两侧密密匝匝的树叶,伴着零星的蝉鸣声漱漱作响。
夜,无论如何黑暗,终有过去的时候,可藏在人心里的黑暗呢?
这一夜,慕千雪睡得并不安稳,不时梦见以前的人与事,而在最后一个梦里,她更是见到自己拿着刀刺入张启凌体内,当鲜血染满双手时,她激灵灵一颤,倏然自梦中惊醒,未等缓过神来,骇然发现床边坐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将她吓了一跳,惊呼道:“什么人?”
“是朕!”听到这个声音,慕千雪在胸腔中狂跳不止的心稍稍一定,试探道:“陛下?”
东方溯起身点了灯,随着烛光亮起,黑暗渐渐被驱散,慕千雪撑起身子,疑惑地看向在床边坐下的东方溯,“陛下怎么在这里?”
“朕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东方溯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抚过她冷汗涔涔的额头,“这么多冷汗,可是做恶梦了?”
慕千雪不敢提张启凌,随口道:“嗯,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说着,她握住东方溯冰凉的指尖,嗔道:“陛下既是来了,怎么也不叫醒臣妾,倒是将臣妾吓了一跳。”
东方溯淡淡一笑,“朕看你睡得沉,便没叫你。”他低头盯着那双细白纤手的柔荑,低低道:“朕醒来后,所有人都在告诉朕,是张启凌这个恶贼掳走了贵妃,朕最要做的,就是从他手里把贵妃救回来。”
慕千雪眸光微微一动,柔声道:“臣妾知道,陛下也确实救回了臣妾。”
“不是。”东方溯目光复杂地道:“救回贵妃的,并不是朕,而是张启凌,若非他舍命相救,朕与贵妃怕是难以相聚。”
“张启凌固然救了臣妾,但他的本意是想利用臣妾胁迫陛下,并非出自真心,不值一哂。”她的脸庞落在烛火的阴影里,令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
东方溯勾起她的下巴,直视道:“贵妃真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慕千雪隐下所有不该在东方溯面前出现的心绪,“倒是陛下为何突然说起这事?”
“没什么。”东方溯敷衍了一句,又道:“若现在,再让贵妃见到张启凌……会怎么做?”
见他一再提及张启凌,慕千雪心底漫出一丝不安,不动声色地笑道:“陛下这话可是问得有趣了,他已经死了,臣妾又去哪里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