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布里涅的外城已不再是片一望无际的荒地。以上帝之愿礼拜堂为中轴,外城的东西两侧分别排列了无数新的建筑。人山人海的西兰塔恩集市,每天都有人忙碌地运送着伊庇鲁斯山间农场最新鲜的作物。
虽然减税令在半个多月前已经被取消,但贡布里涅人民的生活热情却从未减少。帝国从威尼斯人手里抢下亚威尓港完整的贸易主权,并让港口完全投入民用和商用之后,伊庇鲁斯的商业与渔业发展速度达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君士坦丁十一世答应支付凤凰军团军费的时效已过,但也并未对约翰造成太大的额外负担。
不仅是来自亚历山大港丰富多样的东方商品,从直布罗陀海峡返回君士坦丁堡的伊比利亚商人口中,杰弗瑞还偶尔能听到一些关于卡斯蒂利亚皇室的花边新闻。其中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当初与北欧卫队口耳相传的莱夫·埃里克松对一片新大陆的发现有关,在与格拉纳达的较量接近尾声的今天,似乎伊比利亚人此时对开辟新航路也逐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
“陛下!”
约翰挽着索菲雅共同踏入贡布里涅堡正厅时,早先被召集的近臣已经等候多时。兄妹二人很少正装出席这样的会议,正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有些紧张。
“事情我昨天已经托人传达出去,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其实不用我说,恐怕塞克斯图斯调动凤凰军团的时候,你们就该清楚这件事情的性质到底是怎样的了。”约翰面无表情地靠坐在王座之上。
星夜颠簸而来的犹太医生在约翰的催促下再三确认过索菲雅的身体状况,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约翰才放他离开了贡布里涅。
“陛下……腓特烈三世不过区区一介公爵,他的家族也只是从破旧的石头鹰堡里被抬出来的没落氏族。甚至在尚未加冕伪帝时竟敢行刺罗马帝国的皇室,简直是人神共愤!”杰弗瑞相当夸张地怒声道。
约翰听着这怪异的语气,挑了挑眉毛:“杰弗瑞阁下,卡露婕小姐应该早就和你打过招呼了吧?”
这场冲突的爆发本身就意味着帝国与奥地利撕破脸面。杰弗瑞尴尬地摸着额头,他一番话,也只是希望约翰能在更加冷静的心态下做出选择。
毕竟昨夜卡露婕在第二内阁中手舞足蹈地形容约翰的怒容时,所用的词语已经穷尽了她对妖魔鬼怪的想象。即便帝国已经没有那么暗弱不堪、任人宰割,也要把有限的资本全部用到刀刃上去。
“陛下,我知道,哈布斯堡当权者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帝国的底线。我们当然可以以任何形式宣泄我们的怒火……但现在特拉布宗所面临的围困还没有收尾,拉斯洛五世的叛军也没有着落,我们完全有时间好好规划一个更加完美的计划。”杰弗瑞擦了擦脑袋上的冷汗,同时在心中冷笑腓特烈的愚蠢。
一场针对帝国皇室的刺杀安排得竟如此粗糙,事先还惺惺作态地安排护卫,真是唯恐别人不知道这是阴谋。
作为骨子里的激进派,即便对约翰试图用什么方法拉哈布斯堡家族掉下悬崖还一头雾水,只要能保持帝国扩张的势头,明里暗里杰弗瑞也会提供支持。
“我当然不会蠢到直接发兵奥地利去填补我所谓的怒火。帝国现在支撑不起任何一场成规模的进攻战役。”
“那您的打算是……”
“还记得当初红狐西吉斯蒙德是怎么打着正义的旗号在波西米亚大兴掠夺的吗?既然拉斯洛母子如今渴望权利,那我们就把他们扶上梦寐以求的王座。但之后……就要请拉斯洛五世来君士坦丁堡做客了。”约翰露出了一个诡谲的微笑,“既然已经被囚禁了这么多年了,再来几年,应该也没有问题。反正他拉斯洛,恐怕早就也已经习惯了。”
恐怕连卡露婕自己都无法避免谈到那段故事时内心的悲怆。挟持了国王瓦茨拉夫的西吉斯蒙德在波西米亚的土地上创造了无数恶行,多少人因为这场旷日持久的侵略失去了自己的至亲。卡露婕自己,也不过是无数次掠夺中的受害者而已。
“约翰陛下……”
“拉斯洛五世一旦被推举为公爵,我们会在第一时间控制整个霍夫堡皇宫。仅仅是一支军队的支援,绝无法平息帝国的怒火,也填补不了我们的牺牲。”
“我们真的有能力对抗整个德意志帝国吗?”
“那也配叫一个帝国?”约翰冷笑道,“只不过是一群为自己的利益不断勾心斗角的小贵族组成的脆弱联盟罢了。这个所谓的帝国给我们创设了无数的机会……无论是外交还是阴谋,很多诸侯都是我们可以干涉的对象,所谓的选帝侯,也只不过是七颗体量比较大的棋子而已。我们咬一大口奥地利,如果能分他们一口汤,你猜结果会怎么样?更何况,稳住西边的事情,夺回安纳托利亚,彼时的帝国,还需要在意他区区一个奥地利吗?”
这番话听起来甚至有些狂妄,连杰弗瑞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战争一定是解决问题最坏的一个方法,这一点毋庸置疑,约翰这一系列举措的实行,风险比腓特烈的刺杀计划甚至还多了无数倍。
这就相当于变相地绑架了德意志帝国的皇储。就算教皇至今还没有为哈布斯堡家族重新加冕,但只要罗马城一道敕令下来,东帝国很有可能成为整个欧陆的敌人。既然有了最坏的打算,也应该有相应的解决办法。
这就要求帝国在匈牙利与阿尔巴尼亚之外,拥有新的盟约体系,能够在关键时刻支持帝国光明正大的“索取”。
约翰的设想与杰弗瑞的猜测并没有太大区别。
甚至在他眼中,一边带走拉斯洛五世,一边催化、激发波西米亚与奥地利的矛盾,足以让那场百余年后的暴动提前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