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元诩完全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中,吩咐谷士恢:“谷先生你带孙先生去后宫,为先生建造炼丹的炉灶锅台。”
蜜多道人孙晋说:“在陛下后宫修造炉灶锅台炼制丹药,影响不好,有损陛下英名,依贫道之见,刚才在招贤馆看见后院空旷、宽敞、清静,而且还有一口水井可供汲水,再没有比那更合适的地方了。贫道认为就在后院一角搭置炉灶锅台,阻断来往通道,摒弃闲杂人员,不要他们前来打扰,即可。那里又清净又安全,可谓得天独厚。”
“很好很好,还是先生考虑得周到,一切就依先生的吩咐办事。”皇帝吩咐说:“谷先生你这就去安排资金,采购物资,派置人员跟从先生,听从指挥。先生的一切行动都必须保密。特别要做好先生的安全保卫工作,安顿好先生的住处,昼夜得有人值班,让先生安心从事炼丹事业。”谷士恢遵命,支领薪金,带领孙晋返回南大街招贤馆,闭门谢客,开始秘炼药丸。
事实正如孝明帝元诩所说的那样,元顺在太子东宫与皇帝的一番话,不几天即有人报告了灵太后。郑俨、徐纥闻言大惊,双双跪在灵太后面前,哀哀痛哭。
郑俨说:“微臣一心效命陛下,没想到谷士恢居然离间圣主,挑拨陛下母子关系,我们可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像臭虫一样被捻死。”
徐纥心机老道,知道元诩胸无成府,为其出谋划策的都是身边的谋士,只要支开了他身边的谋士,这人就永远是个傀儡皇帝。所以,徐纥毫不担忧地说:
“皇帝良善,唯有谷士恢心地险恶,我们只要支开了皇帝身边的险恶之人,皇帝还是那个善良的皇帝。太后应下诏遣谷士恢去外地任职,到时候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弄死他还不是犹如捻死一只臭虫。”
灵太后自有自己的担忧,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若是说处理一个小小的谷士恢,根本勿需爱卿们动脑筋。朕担心的是皇帝年岁渐长,早晚必会向朕要权,臣子们也会为此大造舆论,要朕还政于皇帝,那时朕退居二线,就再也无法保护你们了。”
郑俨一听傻了眼,这才是最可忧虑的呵。徐纥眼珠转了转,献言说:“太后怎么能退居二线呢。以微臣浅见,如果皇帝永远长不大,皇权不就一直掌控在太后手里了吗。”
灵太后一听,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徐先生你这是气糊涂了吧,这世上哪有永远长不大的人呢。”
徐纥点点头说:“太后所言甚是,这世上没有永远长不大的人,但太后手中的皇帝却可以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小皇帝。”
灵太后和郑俨一听这话就笑了,郑俨打趣地说:“徐兄,你是在给我们玩什么文字游戏,这世上哪有永远长不大的皇帝。快说吧,你不要再给我们玩什么脑筋急转弯一类的考试题了。”
见二人仍然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徐纥继续说:“当年,文明太后耽心献文帝向她索权,决定把皇权交给小皇帝,就......”
徐纥以手做了个扼杀的动作:“由孙子孝文帝继承皇位,而皇孙在文明太后的教育下,仍然事文明太后至诚至孝,唯言是听,这段史实,太后该不会忘记了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灵太后一看徐纥阴冷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仍不解地说:“文明太后是因为膝下有皇孙所以才动了杀机,朕如今是膝下空空,徐先生这不是在说天大的笑话吗?”
徐纥打断灵太后的话说:“陛下切勿急燥,皇帝的夫人潘妃已有孕在身,不久即将临盆,赵高能指鹿为马,难道陛下就不能化女为男,只要潘妃生产,不论是男是女,一律诏告天下为皇子,几个月之后立小皇子为太子,继承大统。那样,孝明帝就可以自然消失了。”
灵太后一拍徐纥的肩膀:“你小子太有才了,功于心计,简直是比计算机还灵光。”徐纥受到灵太后的赞许,洋洋得意:“而后便可将谷士恢驱除朝堂,斩杀蜜多道人,还政于太子。那样,太后怀中抱一个娃娃皇帝,尽管放心大胆地当十多二十年的皇太后。”计划如此周密,滴水不漏,太后点头答应,同意照办。
第二天,灵太后驾临东宫,把有孕在身的潘妃接上轺车送往后宫,对陪同护送的孝明帝元诩说:
“潘妃进宫就住在母后的身边,你一个大男人不会照顾孕妇,就安安心心地呆在东宫,静候佳音吧。待小皇子降临,你就搬进宫来,居住嘉福殿,把东宫让给真正的太子居住。我儿早已是皇帝了,不宜再居住在东宫,为娘的那时将还政于你,安心当我的皇太后,你也应还东宫于太子。”
元诩站在宣光殿门前,听了母亲的承诺,满心欢喜。当了这么多年名义上的皇帝,还一直居住在太子东宫,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这下好了,只要皇子降临,自己入住嘉福殿,一切都将走上正轨。“惭愧。”元诩不禁暗暗自责,嘲笑自己刚才还曾经和谷士恢、孙晋动起了歪脑筋,幸好一切都还在计划中,并未实施。
一行人站在宣光殿门前,与潘妃告别,潘妃一脸即将为人母的骄傲和幸福,根本没想到这是和皇帝的诀别,轺车载着潘妃,缓缓驰进西宸宫的大门。
孝明帝元诩遥望着轺车消逝在宫门,听见身边有人低声说:“陛下!”元诩转身一看,是宫廷羽林军直阁将军刘思逸,这人是抱着元乂大腿上去的宦官,专会奉迎拍马,皇帝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此时见刘思逸鬼鬼祟祟、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不禁厌恶,鼻子里随即哼了一声:“什么事?”
两人还没有对话,灵太后已经从御车上下来,拉住元诩的手,对刘思逸和皇帝的护从谷士恢等人说:“朕母子二人聊聊闲话,你们都退下去吧。”母子二人步入宣光殿,落座。
元诩对刘思逸刚才神神秘秘的举动,心里打鼔,摸不请这人的底牌,就试探地说:“母后为儿臣操劳潘妃的产裖琐事,儿臣五内感激,无法言表。只是,让刘思逸这些粗鲁男人在潘妃身边伺候。儿臣心里总也放心不下。”
灵太后笑着说:“照顾潘妃,哪里需要刘思逸这样粗鲁的男人,自有宫女悉心照料,不过,刘思逸跟随母后这么多年,一直是小心谨慎,人还是不错的。”母子二人聊了会儿闲话,灵太后转入正题:“如今边城告急,各地缺少可堪大用的官员,朕看谷士恢这人确实是文武干才,可调他去朔方任云州刺史。”
元诩一听,明白母亲已开始了“清君侧”的计划,谷士恢被调走,无异于抽去了皇帝的一支手臂,刚才对母亲的一片感激之情顿时烟消云散,忍不住气急败坏地说:“儿臣身边没有一个可堪驱驰的人,请母后另选择高明吧。”
灵太后不耐烦地一挥手,说:“连国家都是你的,谷士恢为国效力,就是供你驱驰,难道非要留在你身边才是为你驱驰。”元诩说不过母亲,起身传唤:“传谷士恢进殿。”
谷士恢进殿、下跪、叩头。元诩吩咐“平身”后,说:“太后想让你去边关任云州刺史,你意下如何?”
谷士恢是何等聪明之人,已从元诩的眼神里读懂了内容,恭身说:“边关重镇,微臣不堪大任,还是留在皇帝身边,多学习一些治国理念,以后再说吧。”
灵太后没想到君臣二人一唱一合,看来这联盟必须给他打破,站起身决绝地说:“事情就这么定了,等几天吏部发出通关文牒,你就去上任。朕也累了,你们君臣二人都回去吧。”
元诩气愤不已地走出大殿,刚登上御车,直阁将军刘思逸就走了过来,拉开搀扶皇帝的小太监,骂道:“教了你无数遍,连搀扶皇帝的动作都不会,简直是蠢猪。”说完,亲自扶皇帝登车,顺势将一个纸团塞进元诩的手心里,回到东宫,君臣二人展开纸团,刘思逸显然是在十分仓猝的情况下写的,纸团上就两个字“有诈”!究竟是指的什么“有诈”,语焉不详。
元诩深思良久,说:“刘思逸这个人是太后甚为倚重的宦官,他的话很值得怀疑。”
谷士恢却说:“人总是会变的,刘思逸这些人本来就是有奶便是娘的家伙,他来投靠皇帝也许出于真心,也许是出于脚踏两只船的考虑。以微臣所见,也许他这‘有诈’二字,既是指潘妃进宫,也是指的任命我为云州刺史一事。”
“看来还得小心提防才是。”元诩既是告诫臣子,也是警惕自己。正说话间,灵太后的诏书到了,谷士恢接过诏书,苦笑着说:“灵太后的动作好快哟,看来这一切都是早已准备好了的,我得以患病疗养为由,拖着不去赴任。”
事情至此,皇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得不同意这个不成为借口的借口。谷士恢当即写了份病假申请,交给皇帝,元诩点头说:“朕也会在太后面前为你遮掩。不过,先生你还得快快去催促孙先生,尽快熬炼出秘制膏丹。”
谷士恢领命而去。送走了谷士恢,元诩重又拾起那张纸条看了看,然后放在烛台上烧毁。望着袅袅的白烟,想起刘思逸那深不可测的嘴脸,皇帝陷入深深的深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