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赵王孙
天下安否?这就是天子最关心的事。病已站在高高的土堆之上往远处望去,田野里三三两两散落着耕作的人们。春风拂面,阳光特别明媚。一人光着脚从田头往上走来,这春天的天气还略带寒意,那人脚上沾满了泥巴,却把鞋子提在手上,另一只手拿着饭篓。
“才吃饭啊!”病已问道。
“饿了就吃,你们两个家伙倒是空,樊中子,脸上怎么让人打了?”赵王孙说道,因为病已曾化名姓樊,所以赵王孙就故意称他樊中子。
“我没打人,在狱中是别人打我。”病已蹲了下来,这地上实在是脏,赵王孙用力压了一下,病已一下子被他压倒在地上,嫣儿想上去帮忙,结果被赵王孙推到了一边:“死不了,就是脏点而已。脏了更自然。小子,你是自己进去讨苦吃的吗?赵广汉难道会抓你?”
“赵叔,您也耕作?”王嫣说道。
“不耕种,哪来的粮食?我们如今不能乱来,否则就对不起我们的大人了。”赵王孙说道。他拿出饭篓里的饼咬了起来。
“我有时厌了外面就会回那个地方去住几天,我假冒胡人去听审,这回化妆得赵广汉没认出,偏偏同牢遇上了个比我厉害的匈奴人。尹翁归有什么能耐让你改邪归正了?”病已说道,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任何人,自己假冒胡人。
“严是治,宽也是治,我们扶风民风朴实,真有犯事的,大多也是事出有因,我们大人总喜欢给大家改过的机会,这京城一些犯了事的人来我们这个地方,只要不算太厉害,我们大人都是装作没看见,但是要求千万别再犯事,否则就送交长安赵府尹,这谁不怕呢?于是大家都安分守己了,扶风境内盗贼绝迹了,不像你们京城还时常有犯法的,这小事也常被判重刑的,再说狱中都是刑犯,人与人之间难免打架。”
“这也行?”王嫣说道,“你们尹大人不会是沾了赵广汉的光吧。”嫣儿说道。
“我觉得不是,他教民遵守礼节,让民间子弟读书,开办了义学,讲孔孟之道,大家懂了道理,这犯事的就少了,举孝廉,立榜样,让百姓知廉耻,我再去打家劫舍坑蒙拐骗,欺凌弱小,就为乡邻不齿,就算尹大人不来抓我,我也无脸立足乡里。”赵王孙说道,“我家乐善好施,那钱如流水,总不能没有收入养家吧,农为民之本,我并不觉得这是丢脸的事。倒是商人低收高卖,获渔人之利,服饰与贵人同等,让人生厌。”
赵王孙讲完舒了一口气,而王嫣生气了,因为父亲王奉光善于做生意,这买卖遍全国,可以说是半个商人。脸绷紧了,只是没有说什么
“商人也不错啦,”病已开始搅浑水了:“士农工商缺一不可,虽说士看上去排首位,我们也都不可能都去做,没有工商,你家铁器从何来?你总不会去铜陵自个采石头冶炼吧!就是民分四种,没有侠一说,这侠还是不要的好。”
“天下没有不平事,就不会有侠了!我吃完了要干活去了。”赵王孙说道,说完扭身回田里去了。
这话有些道理,病已喊道:“你不想为士吗?”
“我不爱当差不爱读书,成不了士,四肢不勤,不是我所愿。”赵王孙长啸而去。
“你别走,我想去看看义学。”病已说道。
赵王孙叫道:“班况,带这位大哥去你爹那边。”
一个少年穿着蓝色的衣衫,长得眉清目秀,十四五岁的样子,听到叫声从田埂中走来,笑着说道:“我觉得这位大哥好面善。”
这孩子病已也觉得眼熟,上回来扶风还是几年前,自己感觉见过他,所以也有好感。
“你姓什么?你们义学的老师又是何人?”病已问道。
“我姓班,叫班况,父亲就在义学当老师。”少年说道,他上来抢过了病已身上的包袱,“我来帮您拿。”
几人一路往扶风城里而来,城里有座草堂,有二三十个儿童在里面嬉闹,都是些七八岁的孩子。
班况看到了他们,他们都围了上来,有人用稚嫩的声音喊道:“师娘,有客人来了。”
“你们应该给这两位先生行礼。”班况说道,于是这些幼..童都站好了,两手举起,鞠躬说道:“先生好!”其中还有一个孩子跪下来了一个三跪九叩。
“你们的先生呢?”
“我们的先生被王凤的娘叫走了,说是帮忙写点什么,半个时辰就回来。”一个孩子说道。
“是王凤娘想去衙门里告状,王凤姐姐让女主人害死了,他娘都去告状呢,找我们班先生写字。”另一个孩子说道。
“王凤的爹不是王禁,他自己就在京城里当差通晓律法的吗?他为什么不写?”班况说道。
“闽君死后,他爹不肯告女儿的主人,再说了王凤姐弟算什么,只是个野女人生的,当年他父亲在扶风跟着我们大人的时候,看中了魏丞相田庄庄户的女儿,说是要娶做妾,却只是私通而已。他们王家都是官宦人家,怎么可能要这种奴婢出生的孩子,王凤倒想去父亲那边,那也要王禁夫人李夫人肯接纳,可怜这孩子了,只能跟着我夫君在这里识些字,到了农忙,他家不肯放他来读书,所以这里学生只有十之二三了。这件事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些,那闽君是个极要强的人,却是一个苦命女子。”班况的母亲说道,这半个时辰,班回让老婆看着这些孩子。平时班况也会在这里帮忙,只因为农忙了,所以才下田去。
班回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哭泣的王氏和王氏的儿子王凤。
“大人接了案子了没有?”班回的妻子上去问道。
“不接,让王凤娘去京兆尹那边,说事情是在京城发生的,那丫头死也是死在长安城的,这件事不归他管,”班回说道,“我劝王凤的娘不要哭了,这京兆尹一定会为她申冤的,奴婢也是人,大汉法律规定主人不可以杀奴婢的。”
“这件事怎么那么久,那王凤家才告?”班回妻子说道。
“这几天,从京城来了个知道情况的人告诉了王凤娘,她女儿死得冤。这王凤娘才更加受不了的,这件事本来王禁来扶风时都已经不追究了。”班回说道,看见了学生中有两成人,这才问道:“两位找谁?”
“班大哥,你那么快把我忘了?我是以前来你们家住过的病已,那年地震的时候,我……”
“你,还真没认出,这脸上不要紧吧!”这张脸到哪里都显眼,班回也注意到了病已的脸。
“快好了,”病已说道,“就是丑陋点,没事的。我来看看你们的义学。这是王意王公子,他父亲可是做生意发家的大财主。”病已这么介绍王嫣的。王嫣在外一直称自己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