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是许承泽父母的忌日,这也是林月汐听钱童说的,所以自她回了房再也没见过他,钱童说他回家去祭扫,可能要走个七八天。
林月汐询问他许承泽的遭遇,钱童摇摇头:“除了北爷和他自己,没人知道。”
“本来这几天就该知道的,”钱童一边帮林月汐把包裹里的衣物杂物放进柜子里,一边说道,“北爷本来说在他走之前帮他把仇报了,叫他带着仇人的脑袋去爹娘坟前祭扫,但是这几天北爷忙着和青龙帮打交道,便耽搁了。”
北东西南帮和青龙帮的事情竟然还未解决,林月汐摇摇头。
“听说今日琴川官府里来人说和,我从没见过官老爷,没想到竟能在帮里开开眼了。”钱童笑道。
“琴川官府?”林月汐有些惊讶,她虽然知道各路盐帮为了贩走私盐一路平顺,皆在官府有靠山,但她却未听闻北东西南帮与那个官员有交情,怕是自己从前不关心这些没什么印象吧,林月汐冷笑一声,哪个盐帮没有靠山能活下去。
钱童收放好东西,坐在了林月汐身边,“三爷是不是也没见过官老爷?”他笑着看着林月汐,“这下我们都能开开眼。”林月汐微微一笑,点点头:“是啊,我还真想看看北爷有什么能耐。”
话音刚落,就听见爽朗的一声大笑,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我能耐大着呢!”曹成北伸出手来,竖了竖大拇指,在自己胸前晃了晃。
林月汐冷笑一声:“就连街上的乞丐都敢说自己能耐大着呢。”曹成北伸出食指来指了指林月汐,又无奈的两手握拳,转身在林月汐身侧坐了下来,歪过头去,一脸坏笑地看着她,道:“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林月汐把头往一旁撇了撇。
曹成北拽过身后一把凳子,右脚踩了上去,右肘撑在右腿上,右手稍稍握拳撑在右脸颊,拇指在鬓角处摩挲着,眼睛盯着林月汐看了一阵子,突然浅浅一笑,问道:“我说,我这儿屋子还行吧?多敞亮!”说着,身子稍稍往后转过去,左手一挥指了指屋子一圈,“缺什么少什么就跟钱童说,这小子机灵,你就是要个鱼骨头他都能给你弄来。”
林月汐低头浅笑,心想这传闻中的“魔头”也不过如此。
“我要鱼骨头做什么!”林月汐稍稍一挑眉,笑道。钱童嘿嘿一笑,道:“您最好不要,我还真不知道去哪弄去。”这话,引得曹成北一阵大笑,等他笑完,瞥了钱童一眼,钱童知趣地编了个谎话出去了。
“钱童这小子,”曹成北往门口瞧了瞧,看不见钱童的身影才继续问道,“没跟你说什么不该说的吧?”林月汐苦笑,“他说的话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哪是不该说的?”
曹成北笑了笑,道:“没说不该说的就好。”
林月汐看向曹成北,打量了他许久,那道疤的的确确还在脸上,眼前这人也的确是那她杀人的曹成北。曹成北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直愣愣地看着她,问道:“看什么?”
“你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林月汐目光落在他右脸颊拿到刺目的疤上。曹成北不自在地低了低头,伸手去摸了摸疤痕,轻轻一笑,道:“嗐!被人用刀划的。”
说罢他抬起头,一皱眉,转而又笑了起来,往林月汐脸前倾了倾,道:“流了好多血呢。”林月汐瞪了他一眼,咬着牙恶狠狠地道:“活该!”
曹成北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背对着林月汐站定,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你,就真的那么恨我?我可是也在帮你啊。难道你真想一辈子呆在岐陵山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林月汐正欲驳斥,他一摆手,接着道:“不要跟我说岐陵山有花有草也有鸟——当然,也有鸟屎——这些我都知道。我是说,墨山就是个老顽固,他能教你什么?教你忍气吞声,教你包容万物,教你放下仇怨,”他转过脸来,皱着眉头直直地看着林月汐的眼睛,“你真的忘了?真的都放下了?”
“不用你管!”林月汐怒道。
“你以为我愿意管啊?”曹成北摆摆手,“要不是有人给我送来一大笔银子,叫我想办法把你从岐陵山搬下来,我闲的没事儿干给自己家招个姑奶奶来啊?”
果然如此,林月汐咬了咬牙,声音温和了些:“那人是谁啊?”曹成北一脸神秘地看着林月汐,坏笑着摇摇头,“想套我话?”
林月汐白了他一眼,蓦地站起身,曹成北被她吓得一个哆嗦:“你干嘛!”林月汐愣了愣,道:“干嘛?我还敢在这里杀了你不成?”
曹成北松了口气,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裳,摆了摆架子,淡然地道:“我知道你不敢。”林月汐冷哼一声,坐了回去,“反正你也不敢杀我。”
曹成北浅笑,道:“要不是因为知道我不敢杀你,你是不会来的。人嘛,都怕死。而且,有的人还怕杀人。”
林月汐微微抬头看向曹成北,“你呢?你也怕死?”
“怕啊!”曹成北一脸坦然,“哪有不怕死的,但是死呢,不能死在别人手里,更不能死的不明不白的。”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林月汐,“可是总有人,一家上下都死的不明不白的。”
林月汐知他在说谢府,有些动怒,但又不好发作,咬着牙将怒气压了回去,强笑道:“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那种恶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的恶人!”
“作恶的人也多了去了,又不是每个都人人得而诛之。”曹成北倒不在意林月汐的话,无谓地笑着,“有的人就算作恶,还有人追在他身后高声呼喊:天地良心!他是好人!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好人!”他得意地看着林月汐。
林月汐也直直地回望着他,身子往前凑了凑,凑到他面前,面上浅浅笑着,一字一顿地道:“不,要,脸。”
曹成北大笑,“所有人都说我不要脸,我本来就是这样。实话就不用一直说了,听多了,耳朵容易起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