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江齐心中惧怕,又甚觉委屈,低着头噎了两眼泪。
“你倒哭上了?”谢梁又道,“阖府上下为了寻你差点儿把洛阳城翻过来,你哥就要亲自往后园枯井里寻你了!一夜担惊受怕没敢合眼,两顿饭未曾进食!你呢?在紫鹭宫睡得还好吧?宫里的床铺是不是比谢府的舒服啊?”
谢梁越说,谢江齐心中越是委屈,小声抽噎着。
“还哭!”谢梁低吼一声站起身朝谢江齐走过来,“连宫中侍卫都不怕,你怕我做什么哇!”
这一问,谢江齐哭得更盛了。
“爹爹,您消消气,不是齐儿的错,是我叫他替我去给苏觅送点儿东西。”谢江安道。
谢梁点点头,转而看向谢江安:“送东西?人家现在是陛下宠妃,需要什么东西要你送啊?”这话倒问得温和些,“你叫他送到哪儿啊?紫鹭宫?”
“我只说叫他送,您也知道,他一向听我的,我叫他送他若是送不到自然觉得有愧与我······”谢江安道。
“我问你,”谢梁的怒气明显又燃了起来,话也不叫谢江安说完,他弯了弯腰往谢江安脸边凑过去,“紫鹭宫是你叫他闯的?”
谢江齐看了看谢江安,正欲否认,谢江安却点头道:“是。”
接着便是清脆的一响,谢梁挥手狠狠地抽在了谢江安的脸颊上,谢江安身子一软,往谢江齐这边歪过来,谢江齐一惊,连忙过去扶住他,谢江安眼中噙着泪,左脸肿了起来,左边的头发也被勾下一缕,在脸前摇摆着,模样有些狼狈。
“爹爹!”谢江齐松开谢江安,往谢梁身前爬了过去,抱住谢梁的两腿,仰面哭道:“不是大哥叫我去的!是我自己去的,是我自作主张,您不要怪大哥!”
许是这一巴掌泄了谢梁许多怒气,这会儿比刚刚脸色缓和了些,任谢江齐拉扯着自己也没再发怒。
谢江齐回头看了看谢江安,谢江安低垂着脑袋跪着,没再出过一声,这是在谢江齐的记忆里,谢江安第一次挨打,也是第一次如此狼狈。一想到此,他心中更是懊恼,若不是自己不知深浅往宫里跑,谢江安也不会受这等委屈,越想越是难过,不住地哭着。
“江齐你出去。”谢梁沉声道。
谢江齐忍了忍眼泪,仰面看着谢梁,再次哀求道:“爹爹,您不要怪大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您别怪他。”
谢梁低下头来,又道一声:“出去!”
谢江齐不敢违逆,回头看了看谢江安,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地退了出去。心中挂记着谢江安再受责骂,他也未走远,贴在门外听着房里的动静,心想着若是谢梁再次发难,他便再进去认错。
房里沉默了许久,两人均未曾说过一个字,越是安静,谢江齐越觉得不安,渐渐地止住了哭声,静静地听着。
良久,谢梁才道:“陛下说什么了?”
沉默了一会儿,才听见谢江齐回道:“陛下将我送还给苏觅的香囊又给了我,他说,苏觅说了送我的就是我的,若我不想要便扔了,又说,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留着好。”
“什么意思?”谢梁问道。
“起初我也不懂她是何意,”谢江安道,“爹爹您打开香囊便知道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想必谢梁正在看那香囊,难道香囊中藏了什么私密?谢江齐从门缝里往里瞧了瞧,却什么也未看见。
“这是苏觅写的?”谢梁问道。
是字条?
“不知道。”谢江安道,“但总不能是陛下写的。”
“为何突然提醒你这个?”谢梁又问道。
随即又是一阵沉默。
谢江齐揣测着那字条上写的什么,大抵是提醒谢江安提防谁?难道是提防陛下报复?应该不至于,那,又是什么呢?
谢江齐正想得出神,又听得门内传来谢梁的声音:“打疼了吗?”然后是一声沉沉的叹息,“把他接回来了你也就安心了,我叫厨房熬了粥,送到你房里了,趁热喝,不然身子受不住。”
谢江齐松了一口气,又忽觉失落,有些颓然地垂下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房门。是自己自作多情多虑了,谢梁对谢江安和对自己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和他一样呢?谢江齐苦笑着,一步一步往自己房里去。他听见谢梁的房门开了,也听见谢江安从里面出来,他担心,但没有回头去看。
“齐儿!”谢江安在身后喊道,快步追了上来,“我就知道你还没回房。”
谢江齐回头看了看谢江安,虽然左脸颊依然红肿得泛着红光,但谢江安的脸色比刚刚好了太多了,心里又轻松又失落,说不出那样的感受,就像吃下了一口苦涩的柿子,含在嘴里是苦涩难耐,却也能尝到那淡淡的柿香。
“你也饿了吧?爹爹给我们熬了粥,去我房里喝。”谢江安似乎没有留意谢江齐的不适,拉着他要走,谢江齐没有动,缓缓地挣开了谢江安,小声问道:“粥,也有我的吗?”
谢江安一愣,皱着眉看着谢江齐。
“你若不想喝都留给你哥也不是不行!”谢梁站在门口,往这边看着,故作怒意,语气却带着许多玩笑。
谢江安似乎也明白了谢江齐在想些什么,轻笑一声,道:“你真不喝?那我自己去了?”
“谁说我不喝!”谢江齐撇撇嘴,回头看了看谢梁,见他脸上怒意已消,心里也踏实了些。
“喝还那么多废话!”谢江安板起脸来嗔怪道,伸出食指重重地在谢江齐额上点了一下,谢江齐噘着嘴将谢江安的手推开,谢江安一笑,将手臂搭在谢江齐肩上,将他搂在身侧,谢江齐顺势往他身上靠了过去,脑袋贴在他身上,轻声道:“爹爹不生气了?”谢江安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一抬,捏住他的耳朵,低下头来看着他,道:“反正替你挨了一巴掌了,要是他还生气,我可管不了了。”说罢,便笑了起来。
谢江齐知他是在开玩笑,也随他笑着,脑袋轻轻往他胸前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