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宣良到碎月园的确没有过午,两人在琅月湖边坐了不到两个时辰守卫的兵士便来报信,说陛下驾临。
听到消息,两人立刻起身,快步走进梅园,梅园茂盛繁密,正好将二人掩住。
林月汐全神贯注地自梅园中向外窥看,季瑊却背过身去,拈下一片梅花,轻轻地别在了林月汐耳边,林月汐浑身一颤,羞恼地转过头,抬手将耳边的梅花拂落,低吼一声:“你做什么!”
季瑊也只是笑着,没有回话,一手摁住林月汐的手臂,一手在嘴边比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叫嚷,林月汐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回过头仔细地探听着。
虽然几年过去,喻宣良的声音林月汐依旧记忆如新。
他道:“不是说季瑊来了吗?怎么不见他人?”
身侧跟从的侍卫道:“季将军的确就在园中。”
很快,眼前影影幢幢地闪出几个人影,中间那个着玄色锦袍,两手负于身后,一步一步缓慢而又沉稳地踱着。那人便是喻宣良。
他身后随从只有三人,其中一个是陈常侍,一个是园中守卫,另一个大抵是今日当值的禁兵将领。
待他们走近些,季瑊拉了拉林月汐的衣袖,林月汐回过头,只见季瑊此刻手中已攥了一大束梅花,她莽莽撞撞地转过头,差一点扑在花束之中。
季瑊稍稍歪头,嬉笑地在花束边露出脸来,“好看吗?”
林月汐苦笑着道:“没你好看。”
季瑊脸颊红晕一片,嗤笑道:“夸人不必如此直接。”
林月汐讷讷地看着季瑊,心想,这人还是数日前自己见到的那个季瑊吗?她无奈地摇摇头,一手轻轻推开季瑊,快步走出了梅园,季瑊在她身后唤了几声,亦跟着追了出去。
林月汐出去,正好撞见了刚刚走到此处的喻宣良,两人对望,林月汐蓦地垂下头去。
幸好季瑊及时出现,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将林月汐拉至身后。
喻宣良的目光自林月汐身上移至季瑊手中的梅花上,笑道:“早听守卫说季将军在,进来却不见人,原来——在此会友。”
“臣不知陛下到来,请陛下恕罪。”季瑊颔首。
喻宣良笑着,上前来拉住季瑊,诡笑着道:“早听说季大公子近来每日陪一女子在洛阳闲逛,今日终于想起来碎月园了?”
季瑊低头不答,耳根有些泛红。
喻宣良笑着拍拍他的肩头,又看向了他身后的林月汐,林月汐惶恐不安地垂下头去,季瑊连忙转过身,轻声道:“还不见礼?”
林月汐还未动,喻宣良抬手将她止住,笑着看向季瑊:“既是你的朋友,不必如此。”
林月汐低着头,稍稍后退两步。
喻宣良又道:“季大公子可许久没进宫了,你就真放心把朕交给你这些手下?”他微微侧身,抬手指了指今日跟来的禁兵。
“袁都统行事沉稳,武艺只在臣之上,有他护卫,臣自然安心。”季瑊恭顺地应道。
喻宣良干笑几声,拉着季瑊往亭上走,季瑊回身把一束花塞给了林月汐。
一行人进了亭子,喻宣良和季瑊对坐,季瑊抬眼看了看站在季瑊身后的林月汐,笑道:“姑娘请坐。”
季瑊亦回头笑着:“坐吧。”
林月汐坐下,欠身道:“月汐初至洛阳,不识宫中规矩,还请陛下恕罪。”
喻宣良笑道:“朕都说了,既然是季大公子的朋友,便也是朕的朋友,不必如此拘礼,你在季瑊面前如何,在朕面前如何便是。”
林月汐欠身道谢,季瑊侧过头,温和地看着她,抬手覆在她手上。
喻宣良看着二人,不住地笑着。
季瑊看他笑,不免有些惶恐,连忙抽回手来,他这一动,连陈常侍都不免笑出声来。
喻宣良故意长叹一声,转头对陈常侍道:“唉!今日就不该来啊,扰了人家雅兴。”
陈常侍笑道:“陛下,待贵妃娘娘痊愈再来游园,可一定记得宣季将军陪同。”
说罢,两人对视而笑。余下两人互相看看,皆羞红着脸垂下头去。
片刻,季瑊道:“贵妃娘娘可还好?”
喻宣良叹了口气,面露愁容,“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是不好,昨日一直烧着,朕一步没敢离,服了药,夜里倒是退烧了,今日服侍她睡下,朕才得空出来走走。”
“太医怎么说?”季瑊问道。
“时好时坏,太医也不知是为何,只是一次次地换药。”喻宣良不住地叹气,“朕这几日都不敢好好睡觉。”
“娘娘身子一向虚弱,向来是积病,好好调养也便好了。”季瑊道。
“是啊,只是一直不好,她也不能出门,我看她也是在宫里闷得厉害,又不敢不听太医嘱咐,朕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喻宣良说着,忽然抬眼看向了林月汐,脸上愁容渐消,露出喜色来。
林月汐被他看得有些慌乱,连忙转头看向季瑊。
“姑娘自琴川来?”喻宣良问道。
林月汐点头道是,喻宣良又问道:“琴川可有趣事?”
“趣事自然是有,不知陛下问的是何种趣事?”林月汐道。
喻宣良大喜,轻轻拍了拍石案,转头看了看季瑊,道:“你这朋友可否借我一日?”
季瑊发愣,讷讷地看着喻宣良,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听说姑娘也算是江湖中人,又自琴川而来,想来琴川许多新鲜事是洛阳不曾见闻的,贵妃久在宫中闷着,若是得姑娘为伴,想来也能开心些。”喻宣良一脸诚恳,“若是如此,病也能好得快了。”
“这······”季瑊一时无措,转头看向林月汐。
喻宣良连忙道:“朕不为难姑娘,姑娘若不愿意也没关系——不过,贵妃人和气温良,定然能和姑娘投缘,若真能哄得她高兴,朕必当重谢!”
林月汐低头思忖着,仍拿不定主意。
季瑊轻声道:“贵妃今日病得厉害,反正,这几日也无事,不如就去陪陪娘娘?”
林月汐犹犹豫豫,低声道:“不是我不愿帮忙,只是我散漫惯了,不知宫中规矩,怕冲撞了娘娘。”
“无妨!”喻宣良连忙道,“贵妃不是只重仪矩之人,姑娘不必担心——况且,是我请姑娘前去,旁人也不敢拿规矩约束姑娘。”
“那——”林月汐轻轻咬唇,“就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