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姑姑对此事的判断,是基于对康王曾经居住过的正房的观察而得出的。
虽然康王自己在去大相国寺出家之前肯定也清理了一番,但宫里皇帝必定也对这个地方进行了一番清理,别的不说,单从那些适合姑娘家的床帷被铺等就可以看出来,更何况,从陈婉清所说的曾经的某些熟悉的装饰如字画等消失了的事情也可知,这定然不是康王所做的。
所以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如此过了数天,康王的头七都过了,就在某个夜晚,毫无预兆地,正在熟睡的季雨菲被景姑姑叫醒了,醒来一看,白流苏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了床前,赶紧起身穿衣服,看来要开始第二步了!
“没事,婉清,你不用着急,之前姑姑和流苏已经去探过路了!”景姑姑一脸轻松,说得季雨菲本来还有点慌乱的心也顿时放松了下来。
之后三人出了门到了正房前的小院子里,这会儿夜深人静,院门是从外头被锁了的,当然,外头应该有侍卫守着,按说不会是出院子,季雨菲虽然心里有点疑问,但也忍住了没开口,反正景姑姑她们都已经探过路了,定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景姑姑先是带头下了台阶,之后走到了院子里靠墙跟处的一棵树前,那树有些年代了,长得颇为高大,眼下又是夏天,长得郁郁葱葱的,景姑姑熟门熟路地走到那树后面,白流苏也轻轻拉了一下季雨菲示意她跟上。
等季雨菲走到那树后面,不禁惊呆了—
大树跟墙根之间的有限空地上,竟然被景姑姑拉起了一块板子,而景姑姑人已经不见了。
所以,这下面竟然是有密道?
季雨菲大感振奋,赶紧借着景姑姑在下头打出的火折子的一点亮光摸索着往下走,好在她是个身材苗条的姑娘家,那下面又有台阶,一点点慢慢往下走,竟然也不觉得局促。
抬头往上,白流苏已经拿起那板子重新盖上了,下来后还跟季雨菲轻声解释:“王爷考虑到了姑娘的情况,那板子是木头做的,不重!”
季雨菲点头,跟着前头的景姑姑继续往前走,虽然火折子也只是一点微弱的光,但如今本就是半夜,能大致看得清就行,而且虽然现在是夏天,暗道内也不算闷热,就是土腥味有点浓。
也许是因为已经来过两次,景姑姑走得不算慢,一边还不忘轻声给季雨菲讲解:
“你父王说,他也是从之前阿宁府里那些暗道得来的启发,想着有备无患,没想到真就给派上了用场…”
原来如此,别人或许不理解,但季雨菲作为跟康王相处这几年的女儿,倒也觉得不用太惊讶,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康王这些年看似富贵悠闲,实则战战兢兢并不好过,这底下暗道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为他连自己都瞒着。
当然,毕竟是暗道,只能悄悄挖掘,比不得三公主府那种规模,是以暗道内并不宽敞,一个人走还可以,两个人就只能侧着身子,但工程量也不算小,三人沿着单行线一般的暗道足足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之后景姑姑手往前一摸,说了声“到了!”然后开始往上走。
到了上头,季雨菲举目四望辨认了会儿,这才发现,眼前赫然就是三公主府里的演武场。
也是,这可是京城的顶级地段,周围都是王侯将相家,而且人员居住密集,要想不被发现,想来也只能挖到这京城里并不多见的还带有个空旷大演武场的前朝太子府邸了。
只是这都得费多大的心力啊,季雨菲心疼自家父王,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景姑姑便给她解释:“你父王说,他是照着之前阿宁府里那暗道图纸、请了人给仔细勘测的,那勘测的人,你还记得当年在行宫死了的二皇子么?他那岳家,不是什么工部右侍郎么,因为二皇子之事,虽则明面上没什么,但背地里被打压得厉害,之后日子每况愈下,王爷因为要替阿宁督建她的府邸,便设法保下了他们家一个挺有才华的堂侄,这堂侄据说之前一直跟着那工部侍郎,也是在工部做事。”
“那庄家对此感恩戴德,毕竟自打二皇子过世,二皇孙又被过继了,他们家有苦说不出,之后王爷便借故托这庄公子给细细画了图纸做了测算,据你父王说,因为事情隐秘,工程量又大,也是堪堪到了今年年初才完成,是以连阿宁都不知道。”
“那,”季雨菲听到此,反正今晚又不是马上走,干脆把有些疑问都给问了,这样也能更好地了解她家父王的良苦用心,唉,之前真是错怪了他,还觉得父王只会动动嘴皮子呢:
“姑姑,这庄公子如今还在工部么?”万一泄密怎么办?
“放心,”景姑姑现在俨然就是康王的代言人,看着夜空中依旧清晰的星星低声叹了口气:“你父王说,那庄公子是个明白人,在给王爷做了这件事后便找了个理由自请去了地方当了个负责河流疏浚监管的小官,所以庄家如今在京城已经没什么人了。”
可能是因此想起了二皇子,景姑姑又喃喃自语了声:“说起来,这皇家,还真是…现在回想起来,姑姑之前那么些年,在阿宁找到我说要拜师之前,唉,简直就跟白过了一般!一个人守着座宫殿,就那么自以为是地伤春悲秋…”
转头拍拍季雨菲的手:“好在碰到了你们,跟着你们,姑姑也不枉来了这世间一遭!”体验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放心,婉清,还有你,流苏,你们一定都会平平安安地出去,还能顺顺利利地嫁人,更能高高兴兴地过上儿孙满堂的好日子!”
发完了一通感慨,景姑姑兴致颇高,一挥手:“好了,呼吸完了自由自在的空气,咱们再回去装模作样地熬两天!”
于是一行三人又再次下了密道,这次许是对路况更熟悉了,连带季雨菲都走得挺快,中间三人还畅想了一番头上的情形,以至于等到回到王府正院重新进了屋打算睡下时,季雨菲才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姑姑,那边的地道口,不是还是在阿宁府里么?万一演武场外也有侍卫把守,那不是还是…”要打草惊蛇或者干脆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