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说完话之后,迦旃林提注意到跟她站在一起的其他人,不管听没听到,竟是没有一个人搭腔,这不禁让迦旃林提感到奇怪,忖道:那个说话的女子身份显然不一般,也许便是这伙人的头领。
由于迦旃林提不愿意再和冷龙上人纠缠,所以,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于谨那伙人的身上的时候,悄悄挪动着身子,在旁观的人群之中,挤来挤去,企图脱离这里。
可是,当迦旃林提没走出几步的时候,冷不丁的竟和两个人打了个照面,禁不住诧异的顺嘴说道:“怎么你们也在这里?”
其中一人是个头陀,只听他“呵呵”一笑,答道:“头陀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此地乃是天子脚下,大众场合,你可以来,头陀便不能来吗?”
迦旃邻提一时语塞,不知道怎样回答,这时,头陀旁边站着的少女莺儿也道:“就是啊,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再说啦,你认识我们吗?凭什么来管我们的事情。”
迦旃林提注意到,此时那头陀腋下正夹着一个人,虽是低垂着脑袋,但看其侧脸,觉得很是眼熟,再仔细一看,顿时认出那人便是慕容三庄,于是诧异地问道:“你们把慕容三庄怎样了?瞧着他这般模样,难道是死了?”
莺儿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争辩道:“我们可没有杀他,相反的倒是想救他,你可不要诬陷好人啊!”
头陀却道:“这位天竺老先生,难道你认识他?”
迦旃林提叹道:“他虽不认识我,但我确实认识他,并且我还知道,等一会儿,他的师父便会过来了。”
莺儿奇道:“他师父是谁?你又是谁?你和他师傅是什么关系?你怎的知道他师父马上便来?”
莺儿如同爆豆一般的连声询问,直把迦旃林提弄得不知如何回答,正在这时,忽听有人沉声说道:“龙头陀,你怎的到了这里?”
迦旃林提一看,竟是于谨在道中停住坐骑,向着这边说话,于是赶紧一低头,打算离开。
不料,就在迦旃林提一低头的当口,于谨已是看到了他,倏地提高声音问道:“那位可是迦旃林提大国师吗?”
迦旃林提禁不住后悔,因为他知道于谨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要有人被其瞄过几眼,于谨便会把那人牢牢的记住。
据说,于谨带兵的时候,在军营之中,只要他一走一过,便能将那些报过姓名的将士牢记在心,无论何时见到,总是能直呼其名,甚至于在哪里见过,他也能说了出来,关于这一点,曾经备受宇文泰羡慕,称他为活的“花名册”。
当年迦旃林提初到长安的时候,曾经见过于谨几次,由于他武功卓绝,名声响遍塞北,所以,于谨对他印象很深,不仅对他格外热情,更是讨教过武功,只不过后来,于谨出兵在外的时候,发生了青门那件事情,从那以后,俩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如今,迦旃林提听到于谨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知道已被认了出来,心知躲避不了,于是,索性扬起脸来,朝着于谨说道:“有幸承蒙于将军忆念,一分多年,竟然还能认出本国师,真是荣幸之至。”
迦旃林提和龙头陀以及莺儿身边的那些路人,一看到他们竟是于谨的相识,连忙散了开去,将他们尽数亮了相。
于谨瞧了瞧龙头陀,又看了看迦旃林提,接着端详了一下那个少女徐莺儿,随后笑道:“没想到今日好事成双,竟然在回城的时候,又遇到了难得一见的两位故人,真是出人意料啊!”
他说到这里,先瞄了一眼龙头陀腋下夹着的慕容三庄,随后脸色微微一变,淡然的说道:“此地非是讲话之所,三位可以随我一起回府,咱们多少年没见面了,正该好好地聚上一聚。”
迦旃林提面露迟疑之色,心中不禁泛起了合计,忖道:慕容三庄那小子曾经告诉过冷龙上人,如今突厥人和北周之间的关系很是暧昧,在这个时候,本国师随同你一起去了,若是像当年一样,为了讨好突厥人,你们再一次把本国师陷于危险之地,那可就没地方喊冤了,以此看来还是走为上策。
他想到这里,耐不住心中狐疑,便想推脱走掉,孰料一旁的龙头陀忽然说道:“早就听说‘漠北三雄’的大名,直至今日就差你没有见到了,如今既然撞见了,怎也要好好的叙谈一番,大国师千万莫要推辞。”
迦旃林提说道:“其实,本国师对于龙头陀大名也是早有耳闻,心仪之余,恨不能一睹尊颜,然而,运气使然,以至于一直未能让本国师得偿所愿。”
言及此际,迦旃林提轻轻一叹,不无惋惜的接道:“本来这一次意外邂逅,正当一解神交之苦,不过,请恕我直言,此时此地,本国师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殊难能与尊者以及于将军盘桓一番,请两位见谅。”
徐莺儿在旁边忽然说道:“原来你就是原来的柔然国师迦旃林提啊,我师父可是提过好多次呢,你有什么事这般急着要走,快告诉我师傅,说不定他能帮上什么忙?”
迦旃林提一咧嘴,心道:什么事?当然是救命的事。
实际上迦旃林提这般急着要走,还有另外一个苦衷,那就是他现在怀里面揣着的兵符。
尽管那兵符他是从独孤楷手里面得到的,可是,那东西毕竟是北周军中的重器,一旦被于谨知道了这件事,莫说是他迦旃林提,就算是于谨的亲爹,他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迦旃林提之所以明白这一点,加上他不愿意再被冷龙上人纠缠,所以,一个劲儿的要走。
于谨似乎看出迦旃林提的确是有难言之隐,便叹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强留国师了,不过,等到国师办妥了自己的事情后,还希望能到我于谨府中一聚。”
迦旃林提连忙应道:“承蒙于将军不嫌弃,只要迦旃林提稍有空闲,一定会去拜访的。”
他说完之后,急匆匆就想一走了之,就在这时,猛听有人说道:“天竺老鬼,快还上人东西,休想溜之大吉!”
迦旃林提一听说话人的声音,便知道是冷龙上人赶来了,心中禁不住苦笑,暗叹道:他来得倒真是时候。
龙头陀一看时冷龙上人,禁不住感到好奇,偷偷的向迦旃林提问道:“冷龙上人来此作甚,莫不是你真偷了他的东西?”
龙头陀话音未落,冷龙上人已是奔了过来,满眼冒火的盯着迦旃林提,看那模样显是对后者已然恨之入骨。
迦旃林提神情怪异,先是看着冷龙上人叹了口气,接着对龙头陀叹道:“先不要管我和他之间的恩怨,尊者还是想一想过会儿怎样向他解释吧!”
冷龙上人听了这话之后,下意识的拿眼瞟了瞟龙头陀,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便立时见到了龙头陀腋下夹着的慕容三庄,禁不住惊诧万分的说道:“这不是三庄吗?龙头陀你把我徒儿怎样了?”
龙头陀一愣,狐疑的问道:“你徒弟!你说的是这人吗?”随后,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腋下的慕容三庄。
冷龙上人森寒的点了点头,紧紧地盯着一脸死相的慕容三庄,从牙缝了蹦出几个字,问道:“你这疯头陀为什么要杀我徒儿?”
旁边的徐莺儿急道:“你这人不要好歹不知,我师父可没有杀你徒弟,相反的倒是想救他。”
冷龙上人狐疑的“哦”了一声,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龙头陀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龙头陀点了点头,泰然自若地说道:“莺儿的话一点不假,我确实是想救他,不过,既然遇到了你,自是不能喧宾夺主,还是请你替他医治吧!”
龙头陀说话的同时,已是把软绵绵的慕容三庄递了过去。
冷龙上人一把接过慕容三庄,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只觉得呼吸微弱,禁不住面露忧虑,头也不抬的问道:“究竟是谁下了这么重的狠手?上人一定血债血偿。”
龙头陀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劝你还是先给他治伤要紧,如果再耽搁时间,只怕他这条命真就没了。”
徐莺儿见到龙头陀说了这话之后,冷龙上人一脸的不屑,禁不住心中生气,于是巧舌如簧般的说道:“我师父宅心仁厚,不想你再生出是非,所以避而不谈事情的经过,不过,我看你如果不将这件事弄清楚了,十有八九会把这事情算在我师父头上,既然如此,那便由我告诉你吧。”
说到这里,她喘了一口气,接着便道:“实话告诉你,我和师傅今天本在皇宫外面等人,亲眼看见你徒弟跟着一个和他有几分相像的人,一起出了皇宫,随后俩人又一起上了一架牛车,没过一会儿,你徒弟便从车里摔了出来,等到我和师傅走上前察看,你徒弟的肚子上已是被人插了一把匕首,而且,血流了很多,人也昏了过去,我师父出于好心,便抱起你徒弟打算找个地方医治,没曾想走到这里,却遇见了你,这就是以往的经过,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和师傅都已经仁至义尽了,如果你心有不甘,尽管去找伤你徒弟的那个人,哦,对了,据旁边的人说,和你徒弟一起上车的那个人好像叫做宇文护,你如果想弄清事情的真相,尽管去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