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寄北道:“原来宇文宪的夫人也来拜见太后了?”
燕儿小鼻子一皱,厌恶的说道:“在这些时常来拜见太后的贵妇小姐当中,就数她最讨厌了,不但嗓门大,而且嘴巴也臭,为人更是极为势利,我和环儿都不待见她。”
燕儿不容刘寄北插嘴,继续说道:“其实她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贺兰祥的女儿吗?仗着家世的显赫,一到宫里便颐指气使,最让人看不惯了。”
刘寄北沉思道:“原来她是贺兰祥的女儿,怪不得说到宇文护的时候,太后便不让说了,原来是怕谈话的内容经她之口,传到了贺兰祥亦或是宇文宪的耳朵里。”
燕儿挑起大拇指,赞道:“看你木讷,其实一点都不笨,你想的一点都不错,太后确实是有这个忌讳,所以才阻拦你继续说下去,并且为了避嫌,故意把你赶出含仁殿。”
刘寄北叹道:“原来如此,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燕儿笑道:“借着端茶的机会呗,要不然我怎会溜出来?”
刘寄北“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前来阻拦我也是太后的意思吗?”
燕儿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当然了,你刚走,太后就以如厕为借口,把我叫到了一边,让我知会你一声,她已经把库莫奚想要联姻的事情记在了心中,如果找到机会,便向皇上提及此事,另外,她让我转告你,出了皇宫北门之后,不要走远,就在北阙附近等一会儿,用不了多久,自会有人把那个神牌还给你。”
她说到这里,见到刘寄北一脸的木然,便嗔道:“你听明白没有,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刘寄北淡然一笑,说道:“在下知晓便是,如果再没别的什么事,在下便走了。”
燕儿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该回去了,要不然贺兰优昙该起疑心了。”
刘寄北恍然道:“原来宇文宪的夫人叫贺兰优昙啊!”
燕儿点头称是,随后如阵风似地走了。
刘寄北出了北宫门,就在北阙旁边不远处宫墙跟下站着,心道:此番入宫的目的已经达到,唯独差的是不知道联姻的事情传到宇文邕的耳朵里,他会如何处理?
这时候,天色已经逐渐的接近黄昏,北宫门不远处便是横贯驰道,其两旁的民道上行人已见稀少,刘寄北躲在宫墙的阴影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春巴菍。
他已经出来两个多时辰了,也不知道春巴菍休息之后,是不是肠胃好了一些,禁不住朝着西市的方向望了望,暗道:等一会儿,拿到了金牌之后,我便尽早的回去,顺便再带些东西,现在天色已是不早,他俩也该饿了。
对于春巴菍的到来,他欣喜之余,也是有所顾虑,一方面是如今长安城的环境,波诡云谲,一时一个变化,无论是什么人,都有一种危机感,另一方面,如果长安的事情了结,那么他将去往江南,可是带着春巴菍,无论怎样,都不如自己一个人方便,可若是不带着她,他又感觉不妥,正像她自己所说的一样,此时此刻,放眼天下,他已是她最为亲近的人,离开了他,又让她去哪里呢?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儿,禁不住有点心烦,,于是,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这时,无意中看到宫门那里来了一些人。
刘寄北凝聚目力,仔细瞧看,认出为首的那个人正是齐国公宇文宪。
此时,宇文宪已经跳下了坐骑,牵着马来到了紧闭的宫门前,而在他的坐骑后面,则跟着一辆牛车。
刘寄北心道:宇文宪干什么来了?瞧他的神态,也不像要进宫的样子。
正疑惑间,忽然只见宫门洞开,由里面袅袅娜娜走出一个女子。
刘寄北站在不远处端详了一下,发现那个女子身材很高,站在宇文宪面前,并没有比他矮了多少,一身红色的杯纹罗裙,像一团火焰,将那女子烘托的如同将要升腾的凤凰。
那女子来到宇文宪的面前,说道:“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将近黄昏你便来接我,为何这么晚才来?”
宇文宪没有立即答话,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后又指了指后面的牛车,这才缓缓说道:“现在也是不晚啊,快上车吧,有话咱们回府再说。”
那女子不服气的说道:“我在宫门里等半天了,也不见你来,如今总算等到了,你却跟我如此说话,就知道你看我不顺眼。”
宇文宪叹了一口气,没有搭理她,招呼着赶牛车的御夫过来,说道:“你扶着夫人上车,然后送夫人回府,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之后,便要扳鞍上马,却被那女子拦住,只听她没好气的问道:“快天黑了,你这又要上哪去?”
宇文宪被她抓得紧牢,只好无奈的又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我就先陪你回府。”
那女子松开了宇文宪,说道:“就知道你不情愿,我今天不回府了!”随后,她一甩袖子,自顾自的上了牛车,对着御夫呼喊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让我自己赶车吗?”
那御夫唯唯诺诺,看着宇文宪,后者对着车篷说道:“你这是要上哪去?”
车篷里传出那女子的声音,说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去贺兰府,免得你看我不顺眼!”
宇文宪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御夫说道:“那就去吧,不过路上要小心。”
那御夫领命之后,赶着牛车便走了。
刘寄北离得不是很远,将各种情形尽收眼底,心道:看来那个女子便是贺兰优昙,果然有些蛮横,凭着宇文宪的身份地位,尚是不能压制住她,可见这女子确实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物。
刘寄北见到宇文宪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这边看来,连忙别过脸去,把眼光落向了别处。
然而,他隐约间感觉到宇文宪似乎已经注意到自己,于是,偷偷地回脸去看,果然,见到宇文宪正牵着马朝他走来。
刘寄北心道:他来找我干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发现了他惧内的事情,所以特意过来叮嘱我一番,别让我说出去?
宇文宪来到了他近前之后,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随后问道:“你是刘寄北?”
宇文宪之所以想要确定一下,乃是因他跟刘寄北并不熟悉,只不过在天狗食日那天,他陪着慕容三庄见过阿史那库头之后,赶到了宫中进行解围,从而在宇文邕的那一边的人群中匆匆看过刘寄北一面。
刘寄北朝着他点了点头,笑道:“没想到齐国公如此好眼力,在下只是和你见过一次面,你不但记住了在下的容貌,更是呼出了在下的姓名,真是让人佩服。”
宇文宪淡淡的说道:“刘壮士过谦了,你如今在长安城中可谓是风头正劲,无论老少妇孺都知道有个叫刘寄北的,武功绝伦,刀法传神,连着打败大冢宰手下的两名高手,简直就是百姓心目中的盖世豪杰。”
说到这里,宇文宪奇怪的笑了一下,接道:“就算我宇文宪记性再不好,可是对于如此传奇般的人物,又怎能轻易的便忘了?”
刘寄北感到一阵汗颜,连忙说道:“所谓的人云亦云,当不得真,刘寄北自家知道自家事,除了粗通拳脚之外,实际上一无是处,齐国公大可不必着意。”
宇文宪哂道:“一个人如果太过于自谦,便是十足的骄傲,我希望你不是这样的人。”
刘寄北暗叹道:这左也不行,右也不是,真不知该对你说什么好了。
宇文宪对于刘寄北的沉默并不在意,他侧过身子,一只手伏在马背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马鬃,看着刘寄北好整以暇的说道:“刚才阁下一直在这里吗?”
刘寄北点了点头,叹道:“实不相瞒,在下已经待在这里多时了。”
他并不想撒谎,因为他知道,对于宇文宪这样的明白人,无论谎言说的怎样圆滑,宇文宪都不会相信的。
果然,宇文宪说道:“难怪皇上如此信赖你,你这人确实是一个君子,其实,自从我来到了北门,便已经看到了你。”
随后,他用抚摸鬃毛的那只手轻轻的拍了拍马脖子,叹道:“刚才的事情你已经看到了,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我不希望自家的事情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刘寄北点了点头,尽管看到宇文宪眉头紧皱,似乎有很多解不开的心结,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言安慰,否则只能引起宇文宪的反感。
宇文宪似乎对于刘寄北的表现颇为满意,过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我有一句发自肺腑的话想对你说,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刘寄北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说道:“有话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宇文宪一手拉着缰绳,凝视着刘寄北说道:“我知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并且出了很多的力,不过,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长安,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说到底都是我们宇文家自己的事情,你毕竟是个局外人,如果你沉浸其中,早早晚晚会为此而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