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刘寄北就把宇文护等人想要刺杀贺若敦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诉说了一遍,最后他叹道:“虽然这时候,那些刺客很可能已经去找贺若敦将军了,不过,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回去,一方面对他尽人事,另一方面防止他一旦遇刺,你们那里发生兵变。”
此时,李云喜早已站了起来,听完了刘寄北的话之后,顿时面无人色,叹道:“假如因我们兄弟的一己之私,使得大都督遭遇了不测,那我们可真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刘思云连忙说道:“那咱们赶紧走吧,就算拼了这身骨头,也不能让大都督发生任何的意外。”
李云喜三个人找到了风云八骑其余五个人的尸体后,顾不得伤感,各自扳鞍上马,携带者尸体急忙忙的赶往了凤栖原。
刘寄北本来也打算到凤栖原走一趟,可是当他看到剩下的那些尸骸时,禁不住打消了念头,忖道:假如康居南带着昭武神兵已经发动了刺杀,那么现在我就算去了,也是于事无补,但若是李云喜三人赶在了刺杀的前头回到了兵营,凭着贺若敦的才智,应付起康居南等人应该是绰绰有余。
衡量了一些得失之后,刘寄北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他一边黯然的收拾战后的残局,一边不住的后悔,很为自己所做下的事情感到愧疚。
然而,在刘寄北归拢那些尸体的时候,却发现还有两个人没有断气,其中一个伤了胳膊和腿,另一个则是前胸中了刀,由于伤势较重,这俩人一直处于昏厥状态,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和李云喜三人没有发现这俩伤者。
刘寄北先把俩个伤者挪在了一起,尽可能帮他们包扎伤口,其中胸口中刀的伤者在这期间便醒了过来,不过一看倒是刘寄北的面孔,也不知为什么,竟又昏了过去。
刘寄北见到如此情景,心中很是不安,暗道:我一个大老实人,似乎在这一夜之间变成了吓死人的魔头,事情怎会这样呢?
他包扎完伤者之后,便寻了一块开阔的地方,四处搬来尸体,并将他们井然的叠放在了一起。
等他把所有的尸体都收集在一起之后,看了一眼,竟是如同一座小山包,不觉间更是愧不敢当。
他在尸堆旁边跪坐下来,口中默默的念叨着:尘归尘土归土,愿你们这些人早日投胎??????
接连念了数遍之后,他站了起来,弄了些柴草夹杂在尸体中间,拿出火折子点着了之后,看到那些尸体逐渐的被大火所吞噬,沮丧的心情才略微缓解了一些。
刘寄北重新回到了那些伤者的旁边,坐了下来之后,接着旁边的火光,望着伤者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一直没有动静的那个伤者,眼皮在动,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便认出来这人是谁了。
他朝着这个伤者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叫姜不同?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放心吧,我不会再拿你怎么样的,要不然我何以会帮你包扎伤口?”
那个人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神中透露出无比的恐惧,虚弱的说道:“好汉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会再杀了我?”
刘寄北点了点头,苦笑道:“我知你定是怕我怕得紧了,唉,实话告诉你,对于刚才的事情,我也很后悔,不过没办法,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算我再说什么,再做什么,也都是于事无补了。”
那个叫做姜不同的黑衣汉子疑惑的转了转眼睛,随后,歪着头看了一眼他的右边,说道:“我的右胳膊很疼,伤口一定是在那里了?”
刘寄北看到他右胳膊肘以下空荡荡的模样,不安的说道:“很对不起,你的右小臂没有了。”
姜不同不相信的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我知道你在骗我,如果我的右胳膊少了一截,我怎会感觉到指头还在动呢?”
刘寄北心中很不是滋味,暗道:你何止是右胳膊少了一截,就连你的右腿如今也是大部分没有了,假如我把这也告诉你,真不知你还打不打算活下去?
于是,刘寄北安慰姜不同说道:“我确实是在骗你,你的右胳膊只是受了点轻伤,算不得什么,养几日也就好了。”
姜不同虚弱的点了点头,看着刘寄北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害怕了,只听他有些犹豫地问道:“好汉真的是刘寄北吗?”
刘寄北点了点头,说道:“今夜我伤了你,他日你好了,尽管来找我报仇,我绝不会怪你的。”
姜不同摇了摇头,苦笑道:“那么多高手加在一起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一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又哪敢再找你生事,唉,如果我能顺顺当当的离开这里,一定会回到老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再也不干这刀头舔血的勾当了。”
刘寄北双手抱膝,看着迷离的月色,心道:你这句话倒是说对了,一个人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确实是最好的造化。
姜不同见到刘寄北没有言语,还以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便生涩的笑了一笑接着说道:“也许你不相信,其实,小人早就想离开长安这块是非之地了。”
刘寄北随后“哦”了一声,说道:“你这话是怎么说?”
姜不同叹了一口气,说道:“小人原籍蜀中,由于少时孤苦,便和家兄一起进入青城道门学艺,由于后来宗门里生出事端,不得已之下,小人便和家兄随同少主人离开了青城山,随后来到了长安,本以为会过些舒心日子,不曾想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不但一天好日子也没过着,相反的倒是成天担惊受怕。”
刘寄北觉得好奇,问道:“你家少主人是谁?他既然将你们带到这里,便该维护你们周全,怎会又让你们再过苦日子?”
姜不同苦笑道:“反正小人也不打算再回到他身边了,索性和你说了也无妨,其实我家少主人你是应该认得的,因为你和他交过手。”
刘寄北想了一下,忽然忆起他到大冢宰府盗取杨敷的奏章时,曾经和强练交过手,那时强练曾自称为青城道人,于是说道:“难道强练便是你的少主人,不过我看他的年岁已然不小了啊?”
姜不同无力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强练虽然武功高强,但他可不是我的少主人。”
刘寄北奇道:“不是他还会是谁?”
姜不同轻轻咳嗽了两声,随后向旁边吐了一口痰,喘了几口气,直到气息稳当了一些才道:“在青城道门里面,我们这些人只是记名弟子,得到老主人真传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现在的伏凤法主焦子顺,一个是强练,还有一个便是少主人李安。”
刘寄北一愣,问道:“李安!你说的这个李安是不是那个膳部下大夫?”
姜不同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个人,其实膳部下大夫的官职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他真正的目的是想靠着宇文护的支持,重新得到青城道门掌教的位置。”
他说到这里,见到刘寄北把目光对准了他的旁边,禁不住奇道:“你在看什么?”
刘寄北叹道:“你身边的同伴好像也要醒了。”
姜不同哦了一声,随后苦笑道:“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同伴。”
刘寄北道:“为何会这样说,他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姜不同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我本来听命于少主人,不过,就在前几天,因为家兄的事情,我才投靠了独孤楷,而他则一直是独孤楷的忠实心腹。”
刘寄北听得奇怪,示意他说下去。
姜不同恨恨的说道:“我和家兄自小相依为命,结伴入了青城道门之后,更是相互照应,数十年来谁也离不开谁,可是,万没想到我和家兄一直苦苦追随的少主人,竟在几天前,把家兄生生毒死,为了这件事情,我才不得不离开了少主人。”
刘寄北很是同情,问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李安为何要毒死他?”
姜不同道:“家兄名叫姜不换,少主人之所以要毒死他,是因为怕他走漏了风声。”
刘寄北一惊,暗道:“姜不换!这名字怎这样耳熟,噢,对了,昨天早晨的时候,达奚震曾跟我说过,被崔弘度羁押在秋官大司寇后院厢房中的那个人,便叫做姜不换,难道说那个姜不换便是姜不同的亲哥哥?
想到这里,刘寄北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们兄弟追随李安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他为了什么事情,下了这么大的狠心毒死你家兄长啊?”
姜不同愤愤的想说话,可是话未出口,却先咳嗽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只听他说道:“家兄和我来到长安之后,由于他武功不错,所以,少主人对他很是重用,并让他和另一些同门师兄弟一起在北焕里监视陈顼。”
刘寄北故意问道:“陈顼?是不是有其名而无其实的那个陈国安成王?”
姜不同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此人,陈顼流落在长安,虽然无权无名,但他毕竟是当今南陈皇帝陈茜的弟弟,所以,大冢宰为了监控他,便假借着明帝的旨意,秘密地派人守候在北焕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