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灭族做为威胁呢?”
玄昭猛地一惊,思考着她话中的含义,却听她叹了口气,说:
“若是他的话,怕是连威胁都用不上,只需站在那里便无人敢不从。”
玄昭有些不敢置信,却不忍在她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你是说……是……是他,令这家族消失的?他为何要这样做?”
荻小宸沉默半晌,最后抿紧了嘴唇,说:
“这事先放一放,晚些再说,其它的呢?”
玄昭压下心头的疑窦,看向一旁等候着的两人:
“家族线索已断,识得荼蘼的人只找到这两个,我便带来了,也不知有没有用。”
荻小宸点头,把两人叫上前来,先问书记官:
“你识得荼蘼?”
书记官恭谨地的一揖:
“回公主殿下,我跟荼蘼队上的一人相熟,顺带着与她也打过几次照面,只能算认识。”
她点头:“认识便好。”
又问另一个女子:“你也认识荼蘼?”
女子答:“我在太樾经营客栈,荼蘼的小队之前便是住在我那里。”
荻小宸问:“那你可记得她的样貌?再见到可会认错?”
女子点头:“公主殿下放心,我最擅长记人,绝不会认错的。”
“很好,”荻小宸深吸了一口气,“那便请你二人看看,你们所说的荼蘼,是不是这个女子?”
说着,一扬手,一副全息投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之前荻小宸在玄昭出去的时候,强撑着带伤的身体开启了幻境,忍着心内的痛重塑了荼蘼的形貌,并拍摄下来,就等着这一刻使用。
书记官和客栈老板娘看着影象中的女子,双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是谁?”
“公主殿下,此人并不是荼蘼。”
玄昭在一旁大惊:“你们确定?再仔细看看,千万不能弄错!”
荻小宸却轻声说:“不必了,我早猜到是这个结果,让他们回去吧。”
两人退下后,玄昭盯着荻小宸,发现她正怔怔地出神,目光中虽有痛色,眼神却闪闪发亮。
“灵儿,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她看向玄昭,忽地盈盈一笑:
“这些日子以来,真的谢谢你。”
那笑容美得令他有些失神,却在听到她的话后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灵儿,你……”他想说些什么,话却卡在了嘴边。
可她仍然说出了他最担心的话:
“我该走了。”
他心中猛地一痛:
“可你的伤还没好!”
她看着他,轻声说:
“若不找到他,我这心上的伤,是永远也好不了的。”
玄昭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要去找他?他背叛了你!如此伤害你!你竟……还要去找他?”
荻小宸坚定地摇头:
“不,他没有背叛我。”
“没有背叛?”玄昭心头升起了怒火,“当时那情形,他都亲口承认了!还……还对你出手……你到现在还觉得他没有背叛你?”
荻小宸笑了。
那笑容美得令玄昭失神了一瞬,却发现她眼中溢出了晶莹的泪。
他的怒火顿时消散无踪,有些手足无措:
“对不起,灵儿,我……是我失言了,你别……”
她缓缓地摇头:
“玄昭,我要去不逝山找他,你若不放心,便陪我走这一趟,路上,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她竟铁了心要去找他……玄昭闭上眼,长叹一声:
“好,我陪你。”
荻小宸召来了水晶,让它变大到足够两人并排而坐,自己先乘了上去,玄昭犹豫一下,上去坐在了她身边。
水晶腾空而起,速度极快,迎面却只有微风吹来,很是舒畅。
荻小宸轻抚着水晶的背,轻声说:
“他送我水晶的时候,曾说,水晶全速时甚至超过他,还说若遇强敌,有水晶在,谁也奈何不了我。”
玄昭看着她的侧脸,听她亲口说着那个伤她最深的人的事,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她突然看向玄昭:
“你不觉得奇怪吗?”
玄昭疑惑:“什么奇怪?”
她苦笑:“确实,当时我也没觉得奇怪,只觉得他在逗我开心,我还说,有他在我身边,哪还有什么强敌可言……”
她叹了口气,又说:“可我如今才发现,说完那句话后,他便,想方设法地,转移了话题。”
她不再言语,心中却回想起那时的情形——他吻了她的额头,跟她说着让她脸红心跳的情话,令她无暇思考……才会又一次错过了发觉他异常的机会。
是的,又一次。
玄昭沉默了半晌,低声说:
“灵儿,你说会把一切都告诉我,也包括这件事吗?”
她点了点头,不再抚摸水晶,抱着膝盖把下颌支在上面,看着前方远处的风景,轻轻开口。
说出来的话却让玄昭一愣:
“之前我用发簪自伤,吓到你了,抱歉。”
没等他回话,她便接着说:
“其实我并没有寻短见,只是……心太痛,痛得我无法思考,但如果不思考,有些真相便永远无法发现,所以……只好用了些极端的手段。”
“我的记性特别好,从来都不曾出错、或漏记过什么……所以我终于清醒以后,便一直在细细地回想,他和我在一起的每一件事,他说过的每句话每个表情……终于,想清楚了一些事。”
玄昭沉默不语,心中却暗惊,原来她自伤后醒来,在床上沉默不语的那十几天,竟在脑海里把他和她经历的一切重演了一遍吗?
那她该有多伤、多痛!她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她的声音还在继续:
“其实早就有很多迹象了……我在研发通讯器的法阵那几天,冷落了他,可事后他却跟我说,无论他在与不在,我都有自己喜欢的事可做,这样的我,他更喜欢……”
“他还让我答应他,要一直这样,不要变……”
“‘无论他在与不在’……呵,你说,他若不是早就做好了离开我的打算,又为何会这样说呢?”
玄昭无语沉默,她又说:
“你知道吗,在鹤鸣秋月,我费尽千辛万苦把他从梦境中唤醒,便决定要嫁给他。”
“可当我这样告诉他的时候,他竟,流泪了……当时我只以为他是太过欢喜,可如今才发现,那天,他避开了我的目光……”
“之前有几次也是,他总是在这样的时刻,不让我看见他的眼睛。”
她转头看向玄昭,眼中却全是泪:
“他竟是在那么早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打算……我不敢去想,跟我在一起的这么多日子,他都是怎么过来的……他的心,该有多痛,可面对着我的时候,他永远都是那样温柔地笑着……”
“他费尽心力安排了那样盛大的提亲场面,找来全仙界最珍贵的喜服材料,送我满园的月英花和映月萤火……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心中该是有多绝望……可他,却不在我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
玄昭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可这都是你的猜测,你是想说,他和荼蘼……也是在演戏?”
她停了片刻,轻声说:
“荼蘼的出现,是在秘境中和血魔一战之后,我中途昏迷,是他恢复了境界击败血魔……可在那之后,他便不太对劲,当时的我心神不宁,居然,也没有发现……”
“如今想来,那段时间在他身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绝境中恢复了境界,另一件,便是,他使用魂髓果修复了仙魂……”
“我不知道他的变化跟哪一件有关联,或许都有……但细想来,他确实是从那时开始,跟从前变得,不一样。”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我们在秘境中救起荼蘼时,她几乎没有一丝生气,所以那时我才没有发现……”
“后来,他用悬岐之术医治她,用仙魂给她吊命,用仙泽帮她疗伤,所以我后来即便感到荼蘼身上的气息和他相似,也从未往那个方向去想。”
“我因秘境中牵连了上百人命,而心有愧疚,荼蘼说出了跟遂望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她说:如果你我易地而处,你会因此而迁怒于我吗?”
“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我从那一百多条人命的罪恶中解脱出来,也让我对她有了特殊的信任……于是才忽略了更多的细节。”
“……每次见到荼蘼,我都觉得她很温暖、很亲切,她看着我的目光永远是那么温润舒适,可大概因为她是女子,我竟无视了如此显而易见的事……”
玄昭深深地叹气:“灵儿,你……是想为荼蘼开脱?还是想帮他找借口?”
她直直地看着玄昭的眼睛:
“都不是,我说了这么多,其实真正要说的只有一句——”
“荼蘼她,根本就是遂望为了掩盖他离开我的真实原因,早早便准备好的工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