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殿中所有人全部目光看向了墨白。
却见墨白神色已淡然下来,目光重新看向皇后:“母后,儿臣有一方,不知母后可信儿臣!”
皇后反应过来,却是眉头微皱:“皇儿,三位圣手均为我皇家立功无数,保我皇家安宁,你岂能一再出言无状?”
墨白早已知其严厉,更是仿佛已经习惯了抓住机会便要教导自己,但别的方面,他淡然,唯独医道,他从不亵渎。
“母后,您的腿疾,的确因由在肾经,当年那一掌伤及肾脉,肾经受损极重,若非当年您有元气护身,恐已危及性命!然而纵使如此,您至今未得瘫痪,也已是大幸!”墨白沉声道。
说实话,就算只是这些话,都足以让皇后和老宫女心惊不已了。
“莫非皇儿之前就曾有心打探过母后的病情?”皇后脸色更加柔和了,声音也轻了起来。
墨白一顿,心知她绝不可能相信自己是诊脉得出的结果,倒也无所谓,并不解释,接着道:“刚才我观数张丹方,所用之药无不珍贵至极,也的确乃是对症之药补,均为养肾通络之用,而方药又极其珍贵,这才延缓了母后肾气枯竭。”
“皇儿竟真懂药性,为何不早些与母后说,母后定为你择名师教导,说不得将来也是成就非凡!”皇后眼神亮了,略带责备道,说完又是一顿继续最终念道:“不行,即便去了明珠,也不能耽误了皇儿的天资,明日我便与陛下分说,定要派上一高明丹师同行,教导我皇儿!”
墨白见她模样,也是无语,不过心头却是更感其母爱深沉,但却神色又是一肃,声音中带了几分锐利:“但即便如此,这为母后问诊之丹师,御医,也均须重惩之,若非他们,母后何须受着多年困苦,简直混账!”
最后一句,墨白动了心怒。
但同时也让整个大殿中人,脸色大变。
身为皇子,岂能在皇后面前如此放肆?
无需说,皇后当即便是脸色深沉,眼眸瞪起,但还不等她发怒,却只见墨白脸色陡然通红,并且迅速取出手帕捂住嘴:“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令人心惊,也令皇后心颤。
“皇儿这是如何……”皇后脸色一变。
“快,倒水与殿下!”老宫女也是连忙吩咐道。
立刻有宫女慌忙上前来,为墨白斟茶。
而墨白剧烈咳嗽数次,才缓缓平息,可他眼神之中却是一抹沉重一闪而逝,拿着蓝色手帕在嘴唇上用力擦拭了一下,才收起,直接放入怀中。
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回荡,接过茶杯,小小饮了一口,见茶水中有红色荡漾,不敢放下,又连饮数口,直至喝完才将茶杯递还。
“母后无需挂碍,只是一时心头怒气,牵动旧伤,没事的!”墨白脸上的通红已顷刻间褪去,再是一片苍白之色。
“别站着,快坐下!”皇后见他如此,连忙吩咐道。
墨白闻言笑笑,没有拒绝。
经这一闹,皇后也不忍再训斥他狂言,也不再想着自己的病情,轻声道:“你身体也还未痊愈,早些回去歇着,母后无碍的,倒是你,去了明珠也要好好调养。”
墨白不接话,他也想快些回去,继续道:“母后,请听儿臣说完,儿臣并非是口出妄言,而是心中实在怒火大盛,若能得遇一医德高尚之人,数幅汤药下去,借助当年母后自身元气尚在,足可保无忧,而这些人竟将母后一拖再拖,十多年过去,终于至如今地步。儿臣岂能甘心这些庸医误了母后?”
见他如此激动,皇后与那老宫女均是心头微震,但对视一眼,又随即平息,无论如何她们也不敢相信墨白所说,几幅汤药便可治愈当年重疾。
墨白深吸口气,目视皇后脸色,一望便知其心情,也不再多言了,只是沉声道:“母后,可否让儿臣为您开一方?”
“这……”真要开方,皇后也是无奈了。
老宫女更是无言,谁敢吃啊?
但墨白却也无法,他知道,现在没有办法让人相信,随即站起身来,直接对着伺候宫女道:“笔墨纸砚伺候!”
立马有宫女动身,别的不说,明王这点吩咐,还是没人敢违抗的。
皇后也是无奈一笑,随即道:“便依你,母后倒是想看看皇儿书法!”
很快,文房四宝,便已就绪。
“来啊,扶本宫起来!”皇后想要站起来看看儿子是否真的早有才学。
墨白也没意见,他执笔,待侍女磨墨,略微思索之后,一边下笔一边道:“母后,张丹师一方,虽非完美,但却着实对症,不过因这副药的确会让母后略有浮肿,但与母后腿疾相比,浮肿即使张丹师无能解决,也绝不应该让母后停药。”
“哦?皇儿是说那丹方确实能治母后的病?”皇后倒是有些意外。
“若十几年前,三副药便能根治,但如今……不能!”墨白却摇头。
说着,墨白不再多言,提笔下方。
但见他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执笔,笔走墨飞,龙蛇盘绕。
皇后和老宫女都不由得细细一看,便见一手极为漂亮的行书浮现纸上。
“皇儿,这字乃哪家大才所创,煞是飘渺!”皇后一见之下,顿时眉目舒展,心中兴奋道。
墨白倒是笔尖一顿,心中一抹狐疑,这柳体,莫非当世没有:“儿臣倒未深究,这乃儿时那医道名家所教!”
“皇儿还当真早已识文断字……甚好,甚好!”皇后仔细凝视墨白笔走龙蛇,只有满心欢喜。
然而那老宫女,此刻心下却是真有了疑虑,莫非还真存在一名医教导过明王?
目光开始细看明王开方,但当数位药草出现纸上之后,老宫女却是当即脸色大变:“殿下,这,这方药,如何敢使得……”
墨白并不出声,淡然继续。
而皇后却开口了:“如何?”
“娘娘,此方药与张丹师区别不大,可……可是,分量却加重双倍有余,这……”老宫女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她不敢说,这是要命的啊!
皇后一愣,但却微微一笑:“无妨,无妨,皇儿继续开方就是!这张方药,我要呈予陛下阅览,想必陛下定然会夸赞皇儿书法……”
老宫女一愣,随即脸色也平和下来,对啊,不吃就行了。
但随即一琢磨又不对味,就是不吃这药,明王下如此药方于皇后,也有心怀不轨之疑虑啊!
墨白也听到了皇后的意思,心下微顿,明白这张药方多半要束之高阁了。
有些无奈,这不是他力劝就能让皇后吃的。
眼神微微一晃,随即继续写完最后一味药草,又再次拿起一张纸,一边写一边沉声道:“母后用方之前,儿臣还有一方,乃外用熏蒸之法,也一并为母后开出,母后多年未下地,虽有药石保之,但经络却需护养,用此方熏蒸,益处明显,母后可先行尝试!”
又一张丹方出来,交予老宫女,这一次她倒没有多说,只是开口道:“殿下,这其中药品均乃寻常……”
“并非珍药才能治病!”墨白并不多言,望向母后:“母后,此方无论如何也无害处,儿臣恳求您念在儿臣一片孝心,务必按时使用。”
皇后闻言笑道:“好,母后听你的!”
墨白心下顿时一定,望着皇后那张脸,他最终还是再次提笔道:“母后如今肾经已堵大半,脉息几乎已无法触觉,但母后也无需心忧,亦有康复之机,只是需内外用药,并辅以丹师针法度气,便无大碍,儿臣再写下一套运针之法,以备用。”
说着,再次提笔,他没有办法,若能交给他亲身诊治,一月便可见成效,三月可下地。
但现在不行,他即便能够不死,也再无前世那一身修为,自己已是残破之身,不知多少日子才能康复,留下此法,若母后当真依言而行,使用熏蒸外治,定能见成效,那时,或许便会真的一试自己所留药方。
这宫廷御医,抑或丹师,因母后身份贵重,不敢用药,分量根本于母后病症已无益,只可保不坏。
想要根治,非得下重药,皇后曾为道家炼气之士,虽如今已修为废尽,但却足以承受骏药相袭,并无性命之忧,所以墨白才敢下此方。
但一切他只能做出交代,若他真挺不过明日这一劫,那也算还了这旦夕恩报。
若将来有命,皇后依然未用药,他再想良方便是。
当一切毕。
墨白最后跪地,叩首:“母后,儿臣今日一去,不知多久能归,请母后务必保重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