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照片后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一个就是母亲的名字,另一个写的是赵大蹦,字迹歪歪扭扭,像出自刚学写字的孩子之手。照片发黄了,皱巴巴的,是被人长期揣在身上的结果。让廖承东奇怪的是,两个名字之间用一道横线连起来。廖承东不认识赵大蹦,也没听说过这个人。就翻看陈克的学习笔记,真的看见了。陈克没有说明照片的来源,但却写下了这样几句话:“线索越来越明晰,离答案也越来越近了,可是,我却害怕起来,犯起难来。在真相还没完全揭开时,我还不能跟他讲这件事。但我必须帮他,帮他查清他父亲的死因,母亲的病由。我相信自己能做得到。”
廖承东看着,不由得眼睛湿润起来。原来,陈克一直瞒着自己在查找他父亲跟母亲的真相。可是,他说的答案是什么?作为线索的这张照片,是母亲的还是父亲的线索?这个叫赵大蹦的人又是谁?还有,陈克在害怕什么?廖承东想到各种可能性,想痛了脑袋,但都不能说服自己。
现在,廖承东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见到母亲,而要见到母亲,他必须跟廖宏波合作。这是他跟廖宏波那夜短暂见面后的结果。
廖宏波还是不肯光明正大的跟他见面,廖宏波对谁都存戒心。在姓谢的带领下廖承东去了城北的一片废墟里。这是日军占领鑫流古城前飞机轰炸的结果,好一大片房子或被炸毁或被烧毁,现在只剩下一片砖石瓦砾。漆黑一团,阴森森的,像是人间地狱。他们三个人就站在一断墙旁。廖宏波先开口,提出要廖辉像陈克那样,跟他继续合作下去,共同对付何满庭。廖承东请求见他母亲,廖宏波开出前提条件,交出剩下的铜矿资料和图纸。廖承东在心里说,这哪里是合作,分明就是命令。又想,要是能跟黑脸合作,以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包括安杏跟罗铄的一些事,他就有可能搞清楚一些。廖承东就提出只跟黑脸合作的要求。廖宏波思考了一会,答应下来,并允诺明天上午十点让黑脸跟他见面,见面的地点定在南门对面山脚下土地庙里。其实,廖宏波之所以同意让黑脸跟他见面,不仅仅是为了合作这么简单,廖宏波更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他还要弄清楚,廖辉到底是谁的人。而廖承东想:从城里出发到达土地庙必须经过敌人的碉堡,廖宏波把见面地点定在那里,说明黑脸不在城里,而是在山里。
可是,第二天刚上班,何满庭就亲自给廖承东下达了一项任务:跟教练一道去一趟平沙洲。廖承东有些惊讶,平沙洲可能还是一片水泽,去平沙洲的路还不通,这个时候派他去平沙洲目的何在?廖承东忽然一阵紧张,莫非他们是趁着水患,进攻平沙洲,进攻新四军?要是这样,他更要去一趟,再说,自己不是早就想着见郭队长吗?
其实,何满庭在给廖承东下命令时,自己也没弄清楚这个时候让廖辉去平沙洲的目的何在,波田并没告诉他去平沙洲的目的。他就在想,是不是日本人已经决定进攻平沙洲了,但一番思考后,他否定了。虽说平沙洲遇水患,表面上是进攻的好时机,但实际上绝非如此。首先,路况不好,难以进入;其次,那里的人们只怕早就上了山,跟山里的新四军混在一起,目标太大,怎么进攻?但何满庭没有提出疑问,也没说服波田,他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检查自家工厂账目时,发现近来废品率上升。问何来英,他也给不出令他满意的答案。他就在想,会不会是廖辉在背后搞鬼?他要求廖承东彻底弄清平沙洲纱布厂的近况,回来跟他如实报告。这一次他还安排了自己的人,也在同一时间去往平沙洲。他已经不相信教练了,他怕这一次教练还是不想去平沙洲。
廖承东刚听完何满庭打来的电话,教练就进来了,对他说:“我们今天改骑马出行。”
出远门,不带上范媛媛,廖承东肯定不放心。他先回到家里,接上范媛媛。他跟范媛媛骑一匹马,范媛媛怀里抱着那只雄鸡坐在前面,高兴得唱了起来。那教练见他们坐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也将腰间的盒子炮整了整,跃上马,走在前头。几个人就出发了。
出了城,经过那个碉堡时,教练还是习惯性地下了马。跟几个日本兵招呼一声,就进了碉堡。廖承东很想进去,再弄点手榴弹之类的东西出来,但因范媛媛在身边,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继续前行。他一路走走停停,边走边等教练,也利用这段时间,仔细观察四周情况。他发现这里的路大多被冲毁了,对面的山还发生过一次泥石流,虽然规模不大,但冲毁了不少农田和房屋。
教练在碉堡里待了十几分钟后出来了。他策马超过了廖承东,就见那马四蹄飞奔起来,超廖承东时马蹄溅起水花老高。
廖承东看看表,快到十点了,眼看着就要来到山脚下。他没有让马跑起来,仍旧缓缓行进。他在等待黑脸的出现。
那教练见廖承东落后老远,只得在山脚下下马等他。他非常不耐烦,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起来。他怪廖承东带女人来,俩人骑一匹马,怎能走得快。他还羡慕嫉妒恨廖辉,觉得廖辉的女人很可爱,只可惜她是范市长的女儿,不然,他定回调戏她一回。
天空上,黑云汹涌奔突,看来又要下雨了。教练将缰绳系在一棵树上,那马就吃起草来。
他看看来路,仍旧不见廖辉的踪影,他烦躁地将皮鞭向那树干抽了几下。
这时,他看到山路前面一个红点出现了,再定神一看,是个穿着大红衣裳的女子骑着毛驴过来了。教练顿时血脉贲张起来。他立即解开缰绳,跃上马,迎着那红点策马扬鞭而去。
再说,廖承东走走停停,已经到了土地庙,但没有看到黑脸。他先下了马,又将范媛媛抱下,将马系好。就朝土地庙走去。
很小的一个土地庙里,没有一个人。廖承东就喊,黑脸。也不见应答。
原来,黑脸早就在土地庙等廖承东了,可当他最先看到的人是教练时,多疑的黑脸以为廖辉使诈,就不肯出面见他了,躲到山上。
廖承东没有找到黑脸,只得上马继续赶路。
这时,那只鸡突然烦躁不安起来。只见它一会伸长脖子,一愣一愣地上下点着头,像是找什么东西,一会扇动翅膀,像是要挣脱范媛媛怀抱。
范媛媛说:“它有事呢。”
廖承东催马跑起来,跑过了土地庙,跑到了山脚下。
这时,他看到了前面不远处一棵小树下,教练的那匹马正在吃草。在前一点是一头驴子,站立不动。廖承东很是惊奇,教练上哪了?再往山坡看,就见教练正跟一个身穿大红衣裳的人纠缠着。廖承东嘴里说不好,抽了一下马,那马飞跑起来。离得近些,廖承东才看清楚,教练已经将那红衣女子摁倒在地,正在撕扯女子的衣服。
廖承东听到了女子的呼救声。
这时,惊人的一幕出现在廖承东和范媛媛的眼前。
一只老虎猛地扑向教练,一口咬向教练的颈脖处,接着,将教练叼起朝山上拖去。
范媛媛怀里的雄鸡此时高声叫了一声。
廖承东立即下马,将缰绳交给范媛媛,让她不要动。自己跑上前去救那女子。
那女子早吓得魂飞魄散,面无血色,躺在地上不敢动弹。
廖承东走近她,说:“没事了。”
那女子见又来一人,更是害怕,连已经撕开一半的上衣也顾不得整理,忙起身就跑,还是朝着山上跑。
廖承东在他身后追,连声说:“别怕,我来救你,别往山上跑。”
那女子跑了一截路,似乎明白了,果然停住,对廖承东看着。
廖承东说:“快把衣服扣起来。”
那女子就将衣服扣好,走下来。
廖承东上前安慰她说:“没事了。”
女子断断续续说:“老虎……老虎……”
廖承东说:“它是来救你的。”
女子连连点头,眼里还是惊恐。
廖承东说:“快点离开吧。”
女子这才说:“好人,你是好人。我这样子怎么回去呀?”
廖承东这才发现,女子的领口都被撕烂了。
廖承东问她从哪来往哪去,女子就说从平沙洲来,回家去。
廖承东再问去平沙洲哪家,女子说:“是我爸爸让我去看一个人。”
廖承东问她看谁。
女子说:“看沈海云。”
廖承东听着一时错愕了。细细一问,才知事情缘由。
原来,此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冯团长的大嫂。原来,冯团长大哥护送沈海云去找郭队长后,一直没回家。他大嫂在家着急,就来平沙洲寻丈夫了。沈海云在她家那会,她跟沈海云谈得来,也知道了外面的一些事情。她怕丈夫参军不回家,这才独自一人去了一趟平沙洲。但她没想到,她找了一天,既没找到沈海云,也没寻到丈夫。
廖承东说:“我也去平沙洲,我们再回去找他。你放心,我认识沈海云,还认识那里的新四军领导。”说着就将那女子往路上领。走到范媛媛跟前,却见她双眉紧锁,直视着廖承东。廖承东怕她发病,又想,教练被老虎吃掉这事,他必须赶紧回去复命,忙对女子说:“你城里有熟人吗?”
女子摇头。
廖承东就对范媛媛说:“她去我们家行吗?”
范媛媛摇头。
女子说:“不用了大哥,这还早着哩,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