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盯着廖辉,抑扬顿挫地说着,已经把廖辉当做戏中人进入角色了。廖辉瞥她一眼,他看出来了,是范媛媛附身于那女子了,他没对她做出任何回应,回头平淡地问班头说:“要彩唱吗?”
班头说:“不必了吧。”
那女子却说:“还是扮一下的好。”说着就拉着廖辉去化妆,还亲自给他画。化完妆,又拉廖辉站起来,自己站在他面前,仔细端详欣赏起来。
廖辉说:“走吧。”
那女子念白道,“好个美艳的姐姐——”就跟他出去彩排去了。
谁都没想到,廖辉一个亮相,围观者人立即喝彩起来,有的说真好看,美极了,有的说,哪像个男子,分明就是个娇媚的女子,也有的起哄,说着下流话调笑。
那女子立即跑回去,拉来一个男子扮演许仙,三个人开始演起来。唱的是游湖那一场,廖辉的扮相、唱腔和身段都让人惊艳,观者除了许怀家,都是演员,但他们无不被感染。唱罢,喝彩声、鼓掌声经久不息。有人干脆称他就是个角,说这样的人不演戏太可惜了。
许怀家是坐在人群中观看的,也不禁暗自称赞。他知道廖承东会唱戏,没想到廖辉也会唱戏,居然还唱得这么好。这个时候,他的思绪突然转到了刺杀这件事上。他觉得以廖辉的功夫,班头的安排还不够缜密,于是,他再次找班头密谋。班头说:“好吧,不让他唱,直接就来水斗那场,我亲自持剑,不愁不成事。”
许怀家这才放心。
夜间八点,演出开始。两盏汽灯点亮了,南山脚下顿时亮如白昼。舞台就搭在廖承东山脚下那栋房子的后面,背靠后墙,台口对着马路,前面留出一块空地,足以容纳好几百人。只因看过彩排的人口耳相传,城里那些爱戏的人都知道了来了个人新角,冲他而来,来了几百人,舞台前面空地上,马路上,都挤满着人。
为了控制局面,波田还让警察局长派来大批警察维持秩序,他们一律都荷枪实弹。波田并没让廖承东过来。
也许是为了尽快完成刺杀廖辉的计划,鑫流公司成立仪式所用时间并不多。波田自然是第一个上台讲话的。他宣布公司成立,并热情洋溢地赞美大东亚共荣的意义,还赞美了一番鑫流古城和南山的富饶和神奇。接下来是许怀家上台讲话,他的发言更短,表决心似的表了决心就下台。再接下来,演出就算正式开始了。
因为第一个节目并没安排廖辉出场,底下的观众不干了,吹口哨的吹口哨,骂滚下去的滚下去,台下嘘声一片,开始有点乱了。
唱青蛇的那女子自告奋勇出来救场,对廖辉说:“你我上吧,就来断桥那一场。”
廖辉看她一眼,发现范媛媛这次不在,就说:“没安排就唱,行吗?”
女子说:“我说了算。”
第一个节目草草结束,那女子毫不犹豫上了台。她首先笑盈盈地向观众介绍起廖辉来,说很荣幸能跟廖公子搭戏,她不知道廖辉叫什么,也不知他的来路,只听班头说是许会长让他演戏的,她就叫他廖公子,称他会给大家带来惊艳的,其实她自己就被他惊艳了。
许怀家觉得不对,就问班头是怎么回事。那班头说:“许会长,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我们这名角,随便惯了,我看她八成是看上人家了,早就在底下跟人说要多唱一场呢,巴不得能跟他多呆一会才好哩。”
许怀家说:“那可不行,会坏我大事的。”
班头说:“你看都上去了,下面的人欢呼着呢,先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吧。”
此时,台上的那女子已经报出戏名,她极富热情说:“廖公子先要给大家献上的是白蛇传断桥一场,请大家欣赏。”
锣鼓点接着响起来,许怀家跟班头都看到那女子回去拉廖辉上场了。
许怀家对班头说:“不行,他会弄出幺蛾子的,让锣鼓停下来。”
班头无奈地说:“这都开始了,就让他们去吧,那事是由我亲自干的,你放心好了。”
廖辉出场了,风姿绰约,光彩照人,底下顿时掌声雷动,叫好声一浪接一浪。
廖辉扫了一眼台下,没看到弟弟,也没看到何琴音,他放心了。
他开腔唱道:
杀了个金山寺怒如烈火!
随着一句“狠心的官人哪”落下,那女子也上场了,一上来,俩人就相拥而哭。
廖辉这次没看到范媛媛,他知道跟他相抱的只是那女子。
其实,范媛媛被戏吸引住了,早在一旁动起情来,忘了附身于那女子。此刻的她,立在山上,已是眼泪汪汪了。
断桥一场结束,水斗一场接着开始。
台底下一些老观众看出了错误,立即发出一片嘘声。
还是那女子出来救场,她跟观众说,前面算加场,如果还没过瘾,过几天再演,那女子本来就有些名声,底下这才平息下来。
演出继续。锣鼓喧天,令旗翻飞。
众水族跟众神开打起来,那班头手持长剑,混在众神之中,他慢慢靠近廖辉,终于打到廖辉跟前了,那班头动作麻利,对着廖辉划了一剑,台下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廖辉只觉小肚处疼了一下,但他并没在意,继续演戏。此时,剧中正好是白素贞被触动胎气那一段,廖辉捂着肚子,边打边退。演小青的那女子似乎看出了不对,立即打到廖辉跟前,掩护他且战且退。
大幕落下时,廖辉终于撑不住倒下去,鲜血浸红了他的前襟。众演员忙都过来查看,见他流血了,都大惊失色。班头也过来了,看了一眼说:“真伤着了,你们回去都不准走,我要彻查,看看是谁不小心把人伤了。”
演青蛇的那女子二话不说,就要背起廖辉去医院。这时,范媛媛来了,她扮成一男子,推开那女子,喝令所有人滚开,随即背起廖辉就下了台,去了山脚下。那女子不放心,追上来。廖辉让范媛媛停下,对那女子说:“谢谢了,一点小伤不会有事的,你回去吧,后会有期。”那女子还有几分恋恋不舍,不想走。范媛媛对她看一眼,她才走开。
廖辉对范媛媛说:“去我母亲的房里吧。”
此时,南山脚下,观众还沉浸在戏中,回去的路上还在谈论着白蛇,哪里知道有人对演白蛇的廖辉下了毒手。
许怀家是在一个钟头后才去见班头的。唱戏那会,他一直都是在后台,他看得真真的,班头真给了廖辉一剑,他也看到了廖辉在流血。他问班头:“那小子这会应该不在人世了。”
班头说:“我在剑上抹了毒药,药性发作需要一些时间,应该还不会。我做的巧妙,不会让人看出来是我们害死他的。”
许怀家说:“不知道廖辉现在在哪。”
班头说:“听演青蛇的讲,他被一个男人背走了,去了山里,估计是他的人吧。”
许怀家心想一定新四军下山混在看戏的人之中,把他救走了,但他没说出来,只说:“可能是吧,只要你那药是真的,他就会没命的。”
班头说:“许会长你放心好了,他们去了山里,等我那药发作起来,他们想救都来不及了。”
许怀家说:“好吧,我说话算数,等我确认人死了,下剩的钱我再给你。”
班头虽然有些不满意,但不敢说不字,只好同意。
再说范媛媛将廖辉背到他母亲那个房间后,点亮蜡烛,见廖辉脸色煞白,有些奇怪,说:“廖辉,你怎么啦?”
廖辉说:“我不会死的。”
范媛媛说:“我知道你死不了,可我觉得奇怪,刚才我背你的时候,你想真人一样重,你的血还是热的,怎么回事呀?”
廖辉说:“媛媛,你是不是怕我是我弟弟呀?”
范媛媛说:“我才不怕哩,在我心里,你俩都一样。都怪我太入迷了,没看清楚是谁害你,我这就去查。”
廖辉说:“算了,事不大,你还是去看看我弟弟吧,他一准知道我出了事,肯定急得不行。”
范媛媛说:“好吧,你先躺着,我去去就来。”
范媛媛走后,廖辉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慢慢有了睡意,正要入睡,美好世界的美少年来了。廖辉坐起,美少年让他继续躺着,他就坐在廖辉身边,说:“我看你对这人间真的着迷了。”
廖辉说:“人间本来就令人着迷。”
那美少年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廖辉说:“我一定用心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