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每个人的烦恼,都不尽相同。但是幸福的模样,都是一样的。比如开怀大笑,比如欣然一悦,再比如拥爱在怀。只是人前的开心和幸福,都是给别人看的,至于人后什么情况谁又会展示给别人看呢。这个事实,在普世之下都是贯通的。所以,对于刚刚接到儿子电话的老何来说,由惊喜转而愤怒,实在是在他自己的意料之中的。
周二早晨八点多,老何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接到了儿子的电话。老何拿着电话,起初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儿子自从上次闹翻离家后已经五年多没有联系过他了。老何颤抖着手接通了儿子的电话,他的心情是这么的激动,是这样的难以压制内心的欣喜。直到儿子说完,老何只感觉到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然后就变得异常的愤怒!
他一把扔掉手里的电话,在屋子里大声咆哮着。
“龟儿子!龟儿子!我x你妈!”
他愤怒地破口大骂,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只手扶着柜子以免自己因为气血冲头而摔倒。不停起伏的胸膛,像一个不断拉动的风箱一样,嘴里发出“呼呼”的呼吸声。脑子里全被愤怒的情绪填满了,除此之外他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情绪。老何发泄完情绪后,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神,他感觉到头晕目眩,这是血压上来的征兆。
老何不敢耽搁,摇摇晃晃地走向放着药的柜子,好不容易拿到药就这样干吞了下去。药片在嘴里翻滚着卡在咽喉的地方,老何被噎得难受极了,用手连连往下顺,好不容易才把这药片顺进肚子。药片下肚后,他慢慢觉得好一些了,只是这心情却灰暗到了极点。
“王八蛋!是想逼死你老子吗?要卖房子?要卖房,先杀了我!究竟你是我老子,还是我是你老子!”
老何刚刚稍有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被自己的情绪带了起来,愤怒地把手边的药瓶砸了出去。他实在是被儿子的话气到了,原以为儿子给他打电话是回心转意了,没料到是为了图谋他的房子。其实楼上的房子本来就是给儿子结婚准备的,只是后来父子闹翻后儿子离家就没有用上,才一直租给了陈昌宇。现在的关键是儿子不仅要把楼上的房子卖了,而且还要把他自己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卖了,然后凑钱在上海买房子,这才是让老何愤怒的地方。房子卖了,他住哪儿呢?难不成睡大马路?儿子虽然说了,可以去上海与他们一起住,但是父子隔阂这么多年,老何怎么可能去上海与他们同住呢!
儿子这分明就是要逼死他,让他不得安生!
老何心乱如麻,一点头绪都没有,心里升腾起无尽的悲伤和难过。养子如此,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死了干净,自己死了,房子都留给那个龟儿子。自己也不用这般难过和伤心,更不用背负一个“不肯为子女考虑”的骂名。老何心情郁结到极点,已经想到了轻生。他是个想到就做的人,立刻就准备找绳子。可他一抬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已过世老伴的遗照,老何的心颤抖了一下,他想起了老伴临终前的话。老何顿时泪流满面,一下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老何家的事情,陈昌宇才搬过来的时候就处理过一次。当时陈昌宇看不过老何儿子小何的行为,出手教训了一下。其实也不能叫出手,只能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何当时也是怒急攻心,居然举起一个花瓶要砸老何,陈昌宇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当时就踹了小何一脚,然后报警后,警察就把小何带去了公安局,再之后小何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
如今过去了五年多,小何打电话回来,居然是要老何买房子凑钱给他买房子。如果只卖陈昌宇住的这套,老何咬咬牙也就能接受,可这小何居然要把两套房子都卖了,这是老何万万不能接受的。老何自老伴去世后,一个人生活虽然孤单但也不算孤独,几乎每天都有事情做,要么打牌要么钓鱼,休闲自在得很。突然要他把房子卖了,搬到上海去和儿子一家住一起,他是接受不了的。再说了,要是和儿子一家处的不好,老何到时候连个退路都没有了。
老何痛苦至极,当年若不是老伴拦着,他早就和儿子断绝父子关系了。如今老伴去世了,他孤零零一个人生活,这世上的牵挂也就只有儿子小何了。他没有想到小何最后竟要这样对他,这让他无法接受。
老何平复了心情,站起身来,伸出手抚摸老伴的遗照。动作轻柔而温情,用手掌拂去了上面的浮尘。这个事情,他真感到绝望了。现在他特别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倒一倒心里的苦水。他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陈昌宇,他唯一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就是陈昌宇。
老何缓了缓心神,捡起被他砸在地上的手机。幸亏这个手机是老人机,不然早就砸坏了。他拨通了陈昌宇的电话,听着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滴滴”声,他的心情慢慢平复了。
“喂,老何?”
听到陈昌宇的声音,老何差点流出泪来,这就是亲人的声音呐。
“哎,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
“哈哈哈,那行,师傅,师傅。什么事儿?”
陈昌宇此刻正在公司上班,接到老何的电话,他把手机别在耳旁,手里的活儿却一刻也没停。他手头的事儿实在太多了,积压的工作需要他尽快地完成。
“我儿子早上给我打电话了。”
老何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昌宇。
“哎哟!那是好事儿啊,师傅。小何怎么说?是不是回心转意?要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陈昌宇听到这个消息,特别高兴,立马就放下手里的活儿,往公司门外走去。这是自己的私事儿,他不想影响同事们的正常工作。
“好事?好个屁!这王八蛋想让我把房子卖掉,给他凑钱买房子!”
老何气得在电话里又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什么?把房子卖了给他买房子?”
陈昌宇顿时就很讶异,这事儿可不是件小事啊。
“是啊!他想要在上海买房子,就让我把房子卖了给他凑钱。你说,我怎么办?”
“这,哎,这也太那什么了吧。他自己钱不够可以想办法啊,怎么能让你卖房子呢?”
陈昌宇有些犹豫,毕竟这是老何家的事情,自己也不能乱出主意。
“凑钱给他这没什么,可是你知道吗?他居然让我把两套房子都卖了,你说这是人干的事情吗?!他这不是要逼死我吗?房子都卖了,我住哪儿去?睡大马路上吗?”
听着老何愤怒而又无奈的声音,陈昌宇也沉默了。
这件事情,确实让人非常地痛恨,只觉得小何做的实在是过分。可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陈昌宇对老何的家庭情况虽说有些了解,但也不能轻易地发表任何意见。虽说陈昌宇经常称呼老何为师傅,但实际上他就是个租客,再多一层“忘年交”的情谊罢了。
“老何啊,这个事情呢,我个人给不了你太多的建议。但是有一条我肯定可以保证,你什么时候要用房子我什么时候给你清退出来。至于说小何的想法,我觉得还是你们父子俩再沟通一下,好好地聊一聊,这样可能会有更好的效果。不能老是生气,大家本来隔阂就挺深的,你再不认真面对的话,你说这个事情它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你说呢?”
陈昌宇沉吟了一下,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何。
“我跟他沟通?沟通个!我是他老子!想要老子的房子,等老子死了再说吧!”
电话那头的老何又是一顿破口大骂,电话里老何喘得“呼哧呼哧”的,陈昌宇只能默然不做声。不过他却在思考这个事情到底该怎么帮助老何,到底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陈昌宇开口问老何。
“说了,本周五。等他回来,我就跟他去法院断绝父子关系!看他还能把主意打到我的房子身上!”
老何说得恶狠狠的,陈昌宇听着就知道明显中气不足,但他也没有戳破。
“那行吧,等他回来再说吧,到时候你通知我,我过去一趟。”
“不用,不用。你也挺忙的,不用我的事情烦神。”
“嗨!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啊,到时候我再找他聊聊。办法总比问题多嘛,对吧?”
“那,那行吧。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行呢,那就先这样,我这还上班呢。等晚上下班,回去找和你聊聊。我们爷俩好久不见了,今天晚上陪你整点。”
“真的?”
老何一听晚上可以整点酒,大喜。陈昌宇一直限制他饮酒,今天却允许他可以喝点,顿时就让他的心情变好了。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念头:
“小陈,要是我儿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