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您是不是有麻烦？”
方堪客推门而入，看了一眼那方虬龙雕纹的丹炉，然后目光紧紧盯着林梦茜那张愁郁缔结的面孔。
从最开始进入这间屋子，方堪客便察觉到，这位年轻女教习似乎被某种麻烦困扰着。
但既然是能让这个天才丹师郁结难散的问题，方堪客不认为自己能够解决。
他也没有信心能够帮到她。
然而他还是回来了。
他想想听听林梦茜所遇到的麻烦。
然后，他想试着帮她解决。
“你怎么回来了？”
林梦茜蹙着眉头，脸上愁闷无比。
方堪客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指了指，散落满地杂乱的书籍，说道：“平日里，您的屋子一直是干净整洁，今天我进来看到的第一眼，便是满地狼藉的书本，我就知道，老师您一定被某些事情困扰着。”
“而且，老师的眉头一直蹙着，脸上始终带着无奈与愁闷，我想那些事情一定是老师很难解决，甚至无法解决的麻烦。”
林梦茜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杂乱，心中竟生不起去整理的想法。
她摇头苦笑一声，说道：“你观察的还挺仔细。你说的不错，确实有一个麻烦困扰了我很多天。”
方堪客神色一正，问道：“这个麻烦很大吗？”
林梦茜缓缓合上手中的书本，点头说道：“很大，如果连我都不能解决的话，那么这世上，应该没有人能解决这个麻烦。”
“看来是个大难题。”方堪客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沉思。
然后他的神色忽然严肃，看上去极为认真，盯着林梦茜的眼睛，缓声说道：“那......您能跟我说说吗？”
林梦茜也是第一次见到方堪客如此认真的模样，微微一愣后，说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学院花了三年时间以及无数代价，终于替我集齐了炼制聚还丹的药物，我这些天基本没出过院子，一直都在专心的炼丹，生怕出了差池，导致功亏一篑，但还有一味最关键的药材出了问题......”
然后她指了指地上的装着两株药草的方形木格子，对着方堪客说道：“这两株药草有一株是真正的聚灵芝，另一株是伴生植物，只有分辨出真正的聚灵芝，丹药才有可能炼成。”
方堪客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问道：“我能看看这两株药草吗？”
见林梦茜点头答应，他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蹲下身子，认真看向那两株药草。
小拇指大小的两株植物握在手里，方堪客翻了好几圈，颜色并无差别，都是黑白蓝相间，甚至彼此的间隔都是分毫不差。
形态，颜色都没有任何差别。
他又拿起其中一株嗅了嗅，然后放下，再拿起另一株闻了闻，都是带着淡淡的雅香，气味竟然也没有任何区别。
“形态，颜色，气味都没有任何差别，而且看得出林老师她翻遍了古籍，都没有发现能够鉴别两株药草的方法。”
方堪客右手握着，轻轻杵着下巴，眼神露出思索，“那么......”
“林老师，既然知道有一株是伴生植物的话，就算从外观看来，它们完全是一模一样，但它们的功效肯定会有区别。”方堪客脸上露出疑惑，眼睛看向林梦茜，问道，“那为什么不取少量的药草来验证一番？”
林梦茜摇了摇头，苦笑说道：“像聚灵芝这样的奇珍异草，从来只够一次的用量，如果少去一丝一毫，那么丹药必然失败。”
方堪客点头，说道：“也就是说，只能从中凭借运气挑选一株作为炼丹的一部分。”
然后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林梦茜，“那老师，您能说说这株聚灵芝，什么时候加入丹炉内最为合适？”
“明天。”林梦茜看了一眼虬龙纹丹炉，再次确认炉子内火焰的颜色后，转头对方堪客说道，“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加入聚灵芝，否则丹成的几率将大大下降。”
“明天吗......”
方堪客嘴角微微上扬，竟轻轻笑了起来。
他的神情无比轻松，自信笑道：“原来您的麻烦是这个啊，那我明白了。”
林梦茜怔住，浑然不知眼前的少年为什么突然露出这么自信的笑容。
她面露疑惑，问道：“明白什么？”
方堪客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小心翼翼地将聚灵芝放回木格子中，然后缓缓抬头，笑问道：“那老师您能说说真正的聚灵芝与伴生植物功效上的区别吗？”
林梦茜不愧是学院以好脾气著称的教习先生，面对眼前经常踩死她心爱奇草异花莽撞少年的发问，她依然很耐心地回答。
“真正的聚灵芝是天地间药用价值极高的灵草，能治疗人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甚至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林梦茜沉默片刻，说道：“然而与之看似完全一样的伴生植物，却有着完全相反的功效，是世间数一数二剧毒之物，药性剧烈无比，只要稍微服下一点，就会立刻中毒，就是强大的修行者也无法避免，直至七窍都流出黑血，然后不治而死。”
听到是剧毒之物，方堪客的眼睛忽然一亮。
“毒性这么烈啊。”方堪客满心欢喜，这不正是他一直想要寻求的东西吗。
而且，既然伴生植物有毒，那么他正好可以借此分辨出真正的聚灵芝。
不但如此，他还可以请求林梦茜将那株剧毒无比的伴生植物赠予他。
这种杀人于无形的东西，不正是方堪客一直在孜孜不倦努力研究的东西吗？
“林老师，那如果分辨出真正的聚灵芝，丹成的几率有多大？”方堪客问道。
林梦茜沉吟片刻，说道：“至少七成。”
“至少七成啊。”方堪客笑了笑，说道，“那看来八成是要成功了。”
林梦茜忽然从方堪客的话语中抓住了什么，脸上露出期盼之色，语气极为迫切，急忙说道：“你能分辨出真正的聚灵芝？”
方堪客摇头轻笑，说道：“今天不能。”
不能吗？
林梦茜内心一叹，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吗？
起初她还抱了一丝幻想，心想说不定这个副院长大人举荐来的少年，或许真的有办法帮她解决这个麻烦。
但如今看来，还是不行。
只是，他为什么说今天不能？
没有去细想个中缘由，林梦茜的眉头微蹙，面容再次被愁郁铺满。
“林老师，我先走了。”方堪客忽然起身，笑着就要离开。
林梦茜点头。
“对了。”方堪客左手刚搭在柏木门上，忽然缓缓转头，冲着屋内那个俏丽女教习神秘一笑，说道，“林老师，明天我会来看你的。”
......
......
既然已经知道了林梦茜的麻烦，而方堪客刚好有那个能力替她解决，那么一切麻烦都将不是麻烦。
那么，就等到明天的来临吧。
方堪客走出屋子，扫了一圈种满院子的珍花异草，又着重看了几眼脚下那几株有些鲜艳的药草。
他的眼睛里忽然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这株杂草有点碍眼呀！”
他盯着那株被林梦茜救活的粉红篷翼花良久。
然后，他缓缓提起右脚，猛地向前一踏。
一脚踩死了那株篷翼花。
这株能绵扬生灵气血的奇花，还是死在了方堪客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