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道有好几间屋子,而院子的角落里总是堆满木柴,不见多不见少。
三师兄每天都要砍柴,除了烧火做饭,也不知道那些剩下的柴跑到了哪里去。
砍柴是门修行。
否则,三师兄的修为怎么能够提升?
青石铺成的山道上,有人脚步迈开与肩同宽,然后成下蹲姿势,双手将那把光滑白净的杀猪刀举过头顶,然后劈了下去。
这个动作,三师兄每天都要做,重复了无数遍,每次都是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极为熟练。
三师兄神色平静,开始砍柴。
那三把飞来的铁剑,落在三师兄的眼里,就变成了三块木头。
他看着三块木头,脸上安然自信,那把无所不用的杀猪刀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巨斧。
巨斧砍向木头,杀猪刀迎向了三柄剑。
山脚下的声音越来越密,到处都是脚步声。
诡异的是,那些声音竟然带着某种整齐沉重的节奏感。
像是大军过境。
山顶上也有异样传来,飞禽不停地窜动拍拍翅膀飞上高空,走兽慌忙逃窜寻觅新的藏身点。
有大批人马袭来。
三师兄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也只能当做没听到。
他的神情专注,专注的在砍柴。
他要赶在寒山宗援军来之前,砍完这三根木头。
也就是杀死面前的三个人。
......
......
山顶上的动静愈发诡异,山道下的声音愈加沉重。
方堪客的白衣残破褴褛,与乞丐不同的是,他身上不是黄土污垢,而是鲜血,满身都是鲜血。
他的左手更是尽数化为红色,整齐的黑色长发早已充满了凌乱。
他的神色冰冷,一如来时。
他是来拼命的,当然想到了死,不过死之前,他一定会杀光眼前的这些黑袍。
于易达那千斤之剑,直接让他身受重伤,但他还能战斗,所以他又杀死了一名寒山宗弟子,然后他的左臂留下一道巨大的剑口,每挥一次剑,左臂上的口子就会裂开一丝,他挥了数十剑,所以那个口子开始撕裂,皮肉甚至翻滚出来,鲜红的血液不断溢出,顺着他的手臂滴落,随着他的身形飞出,重伤之躯再次加重。
方堪客的脸色苍白,神情异常冷漠,像一尊魔神般矗立。
他真的很会打架,左手臂上飞出的无数鲜血尽数化成了无数道利剑。
他没有让血白流。
......
......
那无数滴鲜血就这样刺向了身前的一名黑袍弟子,鲜血滴在黑袍男子的左脚,他的左脚便多出一个口,鲜血飞向他的腹部,他的腹部有血溢出,鲜血洒在他的指间,他的拇指从身体上滑落......
他全身布满了方堪客的血液,所以他全身开始流血。
都是他自己的血液。
黑袍男子身上再没有一丝完整。
他被无数道利剑贯穿,变成了一个血人。
黑袍男子倒下,尸体变成了血泊,山道变成了血道,无数鲜红的血液从尸体上流出,顺着山道急流而下,有腥气不断从血道上传来,浓密而令人作呕。
方堪客神色如常。
......
......
那几个还活着的寒山宗弟子仿佛看到了妖怪,看着方堪客的眼神忽然多出一样东西。
那个东西叫做恐惧。
他们想不明白,明明眼前的少年早应该油尽灯枯,为什么还能拖着重伤之躯杀死更多的人,他身上大大的伤痕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早已死去。
少年太会杀人。
他们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他们想不明白,所以开始害怕。
因为他们不确定,这个血衣少年还能杀多少人。
他们想要逃跑,所以他们开始退后。
山顶和山脚都有声音传来,这给了他们无数的信心。
只要拖到援兵的到来,他们就一定能杀死方堪客二人。
他们很确定,所以他们要保证自己不死。
至少不能被这个将死的少年拉进死亡圈。
但方堪客不想让他们如愿。
......
......
那几道黑袍害怕地退后,方堪客便疯狂地前进。
那把看起来破旧而古朴的黄色木剑早已改头换面,剑意不再古朴,而是呈现一种凌厉之芒,剑身不再是黄色,而是变成了方堪客鲜血的颜色。
方堪客一身红衣,手持血剑,然后直指前方。
他要杀光那几个逃跑的黑袍弟子。
......
......
方堪客追上了一名男子,然后他杀死了那名男子,然后他的左腹被剑划开了一道口子。
“咳!”的一声,方堪客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神有些摇晃,精神识海传来的阵阵虚弱感让他有些眩晕,然而他的神情还是那么冰冷。
重伤之躯垂死。
......
......
但方堪客还活着。
他的剑还没断,所以他还能杀人。
他大吼一声,开始燃烧方寸灵台内的天地元气。
有一道力量从他的体内形成,青色的光芒自血衣上盛放,但腹部那道剑痕直接将这道青色力量卸去大半,本属于方堪客的元气顿时流露在半空之中。
方堪客不顾生死,纵情燃烧自己,右手不断旋转,纵情挥舞血剑。
这是放纵,放纵生命,放纵情怀。
血剑感受到了,便纵情呼啸。
......
......
血剑再出,那团从方堪客体内泻出的青光便紧紧跟随,疯狂地推动着木剑前行。
血剑很慢,但方堪客纵情一点,便如流星划过天际。
青光大盛,血剑如虎添翼。
快得无法想象。
一道极其强大的呼啸声传开,看不见血剑,只留下一条血剑划过的空气之道。
声音转瞬即逝,血剑便再次出现。
有人与之相触。
然后,他就死了。
血剑自一名黑袍弟子的后颈轻点,然后从他的喉间刺出。
没有惨叫,甚至没有任何声音,那名黑袍弟子的声音生生停在了喉间之处。
他的喉咙被血剑上的剑意尽数碾成粉碎。
这一剑,方堪客生机耗去一半。
但他不准备收剑,抬手向右一转,血剑斩断死去男子脖间的经脉,鲜血如瀑布般从男子断去半个头的脖子上疯狂喷涌而出,男子背对着方堪客的头颅向左跌落,竟生生挂在了半空,至死都不能痛快。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方堪客连杀数人不肯收,也不能收。
于是血剑飞出,再次向前一斩。
......
......
三师兄要砍柴,所以那些木柴就能被他砍中。
三把剑破空而来,三师兄提刀砍去。
那把杀猪刀能把木柴劈成两半,但来的是三把铁剑,而且是不弱于他砍柴功夫的铁剑。
杀猪刀砍下,铁剑没有断。
秋雨过后没有彩虹,也没有太阳,只有黑沉沉的雾气包裹着这片天空。
所以,天有些暗。
一道极刺目的光芒从山道上爆发。
然后,天突然亮了起来。
杀猪刀与三把铁剑相触,骤然间爆发出一阵白光,如骄阳般明亮,无数天地元气自光华中绽放,像风暴般以白光为中心拼命的向着四面八方肆虐而去。
......
......
那些轻风飘过带不走的始终缠绕枝头的泛黄残叶蠢蠢欲动,秋雨坠落夺不去飘飘乎缠绵依偎的白色云雾渐渐摇曳。
这道除传中神圣之力下最强大的气息于这片天地降临。
残叶再无法纠缠枝头,无力落下。
云雾受到惊吓,终于彼此间散开。
......
......
三把铁剑都没有断,但有一把脱离了主人的手。
所以,那人的手断了。
那只握剑的右手,自手腕处被杀猪刀砍去,伤口没有鲜血流出,只有光滑一片,看上去极为平整。
三师兄很会砍柴,他砍出来的柴从来都是无比光滑,无比平整。
不粗不细,刚刚好。
就像那只手。
砍柴,想怎么砍就怎么砍。
那人看着三师兄,疑惑道:“为什么?”
三柄剑,杀猪刀砍去两道剑意,砍断那人的手,怎么看都是大胜。
三师兄的脸上没有喜色,反而露出一丝痛苦。
因为他只砍去了两道剑意,他只是砍断了那人握剑的手。
所以,还有一道剑意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道剑意来自失去右手的那人。
三师兄用他的身体硬接下这一剑。
所以,三师兄身受重伤。
所以,那人问的是三师兄为什么要拼着重伤也要砍去他的右手。
.......
......
三师兄看着于易达,沉默后开口:“三个人里面你是个麻烦,所以我想快些解决麻烦,你失去右手,便不能继续战斗,我身受重伤,却还能砍柴。”
三师兄认为他是麻烦,只要换来他不能战斗,就算身受重伤也是值得的。
这句话还有个意思,三师兄认为其他两人不是麻烦,就算是以重伤之躯,他也能杀死他们。
这是三师兄的自信。
于易达低头看着右手,沉默不语。
“我还有左手。”
于易达抬头,笑了笑。
三师兄摇头,道:“至少你现在没有,所以我可以杀死你。”
于易达的左手明明还在,三师兄却没有。
既然憨厚的三师兄没有,那便真的是没有。
于易达沉默。
他的确没有左手。
没有左手不是没有真正没有左手,他的左手不能挥剑,那便无法继续战斗。
左手等于没有。
于易达听着山顶上传来的动静,洒脱一笑道:“我不会死,但你很快就会死了,因为你伤的真的很重。”
于易达的也是实话。
完,他带着剩下的人疯狂地向着山顶逃去。
三师兄沉默,然后提刀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