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间有两大人口过百万的雄城,大秦帝国是天下第一强国,秦皇更是世间最尊贵的一个人,他所居住的咸阳城当然是其中之一。
咸阳城是其中之一雄城,但不是第一,天下第一雄城在秦国的东南面。
这座城叫做南城——它是天下第一雄城。
南城的西北有一条长街——十里长街。
十里长街并非真的有十里,只是一个大概的数字,长街上有个西市,既然是集市,当然也是最繁荣之地,无数商贩、斯、行人等各色人物齐齐汇聚于此,叫卖声,砍价声,咒骂声更是不绝入耳,明明极为喧闹,听上去反而带着某种另类的奇妙韵味。
......
......
方老还是去了,从寒山宗回来的第二天便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人间。
方堪客失去了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所以,他想去人间走走。
方堪客走在西市的拐角处,那里有一条河,这条河不大,甚至看上去很。
河边有几块黑色的大石头,石头被人为凿开几条线显得有些粗糙,上面还残留着一些皂角粉末。
这条河水不能有多清澈,虽然不能直接饮用,但是大多数人都会来这里,将穿脏的衣物放在那几块大石头上捶打干净,因为有妇人在,难免会有很多孩童于河中玩耍。
孩童多是成群而来,以他们好动贪玩的性格,挽起裤脚就不管不顾的冲进那条河,在妇人们的嗔骂中,孩童们依然乐呵呵的伸手冲水底摸索着什么,偶尔抓到几颗螺丝便会兴奋不已,如果不心抓到身体极为敏捷的白鱼甚至能开心上好几天。
水上的玩乐换来的自然是衣服湿透,倒不是真的因为伸手捉些带壳的还是带鳞片的鱼虾,而是因为其中一两个实在太过顽皮,总是趁着其他孩童不注意的时候,双手合在一起往水里一捞,然后向上一提,一大滩的河水便会顺着他们抬手的方向泼洒出去。
被淋湿的孩童当然不会乐意,但那个调皮的孩已经跑了,他便会从河水中摸索一阵子,然后掏出几块石头,砸向水面,河水自然也溅在了调皮孩子的身上。
不一会儿,几名孩童就在河水里扭打在了一起,妇人不得不狠狠训斥一番,然后带着他们回家换一身衣裳,以免感染了风寒。
方堪客静静地站在不远处,听着孩童抓到鱼虾的欣喜喊声,不满意对方将自己衣服打湿而互相叫嚣,妇人们彼此交谈着某某人家的媳妇又出了什么问题,以及对自家孩子太过贪玩的责骂。
许久,方堪客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从清晨到傍晚,方堪客一直站在这里,对这里淳朴真实的气息很是喜欢。
孩童自然也会喊上方堪客,希望这个大哥哥也下来一起玩耍,方堪客只会笑着摇头,句你们好好玩。
也有妇人们上来询问方堪客是南城的哪处人家,是否婚配,若是没有意中人便给他介绍一个,柳家的媳妇可漂亮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眼光有些高,让方堪客去试试。
方堪客都是一一拜谢这些妇人,然后笑着摇头婉言拒绝。
妇人们也是大叹可惜,看方堪客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或许能赢得柳家姑娘的芳心,只是人家已经拒绝,她们也不再强求。
这里没有没有虚伪的交涉,没有暗中的纷争,更没有刀光剑影,只有纯粹而又平凡的交谈,只有孩童间天真纯粹的玩耍。
方堪客脸上露出笑容,这里的一切虽然平凡,但是很真实,不用虚假的活着,或许才是真正的活着。
或许只有隐于喧闹的地方,才能真正快意纯粹的生活。
或许,这就是人间吧。
......
......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南城。
十里长街依然明亮,却没有照亮这弯浅浅河水,所以显得有些黑,有些暗。
灯火没有涉足,天上却有明月相照,映入这片河之中。
白日里妇人们梳洗衣物用的黑色大石头已经没有任何水滴,方堪客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坐在了石头上。
左手拨弄着那颗已然深秋却还不肯落叶的柳树,他的目光投向了河水的中央,静静地看着水中的那方月亮。
月光太过柔弱,照不出方堪客的影子,他彻底隐在了黑暗之中,只有不停摇晃的柳枝以及水中不时荡起的波纹,昭示着黑暗中躲着一人。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夜晚,人总是会变得感性和脆弱。
到底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也只有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才敢正视内心的真实想法,又会滋生一些不切实际却极度想要实现的念头。
方堪客盯着湖水,静静的思考着。
有一个身影双手负在身后从远处缓缓走来。
二师兄来了,他学着方堪客的模样,坐在了右边的大石头上。
二师兄极其在乎形象,容不得身上有一丝不干净的地方,但是今日却丝毫不顾及石头上会带给白衣多少污垢,直直地坐了下去,实在有些出奇。
方堪客依然静静地看着泛着粼光的河水,然后平静道:“师兄,镜子,就能看清自己吗?”
二师兄沉默良久,然后开口了一句,不像是回答方堪客的问题,因为听上去有些词不达意。
“眼睛,并不能完全看清一切。”
方堪客在问师兄镜子的问题,也是问个人的问题,而二师兄答的是眼睛,答的是整体。
看上去不通,完全词不达意,这种形而下学“存在”问题与答案,但二师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也是方堪客想要的答案。
方堪客笑了笑,道:“孤独的人,只有身处黑暗,才能真正看清自己,只有在寂静无声的黑夜中,才敢正视自己,才敢真正看清自己。”
这一切都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内心去看内心。
二师兄忽然叹息一声,道:“师弟,你知道为什么大师兄会找到我们几个当他的师弟师妹吗?”
方堪客心情随着这声叹息变得沉重,转头看向二师兄,摇头间目光中带着不解。
二师兄的神情平静,但他的喉咙微动,看得出他的心情也并非如表面那般,而是真的很沉重。
甚至......有些可怜。
“有些孩子从就很坚强,做任何事情总是冷暖自知,而往往这些孩子越不会受人重视,别人都以为他们能自己照顾自己,而其实他们只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可怜而已。”
“这种坚强,是不得已的坚强,也是不得已的冷暖自知,他们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他们依靠的只能是自己,他们是被世界遗弃的可怜人。”
“而我们几个师兄弟大概就是这样几只嗅到同样气味的可怜孩子,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被大师兄牵在了一起,用最粗糙的方式接近,用最笨拙的方式互相安慰。”
孤独,从来都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武器。
二师兄是世间最放肆的人,但他的童年并非如意,甚至比世上大多数人悲惨的多。
方堪客的喉间热浪滚动,脸上带着一抹极深的哀痛,不再看二师兄,而是抬头看向了天空。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很是低沉:“师兄,你这个世界对我们既不温柔也不正确,那么我们是否就不该去做那些既温柔又正确的事情?”
二师兄沉默了很久,艰难的笑了笑。
他想起了大师兄,这个世界不温柔也不正确,但大师兄做的事情总是既温柔也正确。
二师兄嘴角有些苦涩,道:“大师兄一直是个温柔的人,能被大师兄温柔相待的感受,大概是世间最好的疗伤法宝,但我不曾想过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我还是我,没有想成为任何人,我是个心眼又骄傲的人,既然这个世界从不曾温柔待我,我凭什么回以温柔?”
方堪客笑了笑,二师兄果然还是二师兄,无论什么情绪都改变不了他,即便那人是大师兄也不行。
“我曾听过一句话。”
方堪客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道:“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
方堪客狠狠啐了一口,道:“凭什么?”
二师兄笑了笑,拍了拍方堪客的肩膀,道:“没错,凭什么?”
静静河水随着两个师兄弟的对话,再次掀起了一阵波澜,月光于河中不断摇曳,若隐若现,随着水波荡漾起伏。
方堪客站起了身子,目光充满了明亮,投向了西北,又回首看了一眼二师兄,然后恭敬行礼道:“二师兄,我要走了。”
走?去哪?
当然是西北那边。
那边是秦国所在。
二师兄起身,认真回了一礼,点头道:“路上心。”
天空中多出一只飞鸟。
雨蝶师姐来了,他的身旁还跟着三师兄文彬。
轩辕雨蝶脸上带着笑容,道:“好好去打架,找到老四先揍他一顿。”
方堪客憨笑挠头,道:“我是四师兄的师弟,哪里敢向师兄出手。”
文彬腰间缠着一把杀猪刀,手上拿着一柄木剑,走到方堪客的身前,将木剑郑重放在师弟的身上,道:“师弟,早些回来,师兄在家里做好红烧鲤鱼等你。”
“好嘞!”
方堪客笑了笑,背着木剑离开。
......
就跟火影一样,每次想到孤独的时候,总会想到鸣人一个人独自在角落,低着头晃着秋千,耳边是那首熟悉的bg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