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殿中已是越来越喧哗热闹,随着众世家子一一步入,陈帝也在太监和宫妃地筹拥下步入殿中。
“陛下,臣妾听人说,那个张氏阿绮色可倾城,臣妾实在不敢信呢。”一个眼大鼻挺,眉目明艳得凌利的宫妃笑嘻嘻地说道。这个宫妃姓王名焰,二年多前陛上清理世家,许多入宫为妃的世家贵女都被“暴病而亡”,眼前这个王焰身为颍川王氏之女,却成了唯一逃过大难的,不可谓不神奇。
而真正的原因便是,她是陛下自己挑选出来的,那是高长恭第一次来陈最,张绮,张洇,还有这个王焰等出身卑下的世家女被挑选出来,站在这殿中任由齐周两国使者挑选时,王焰用了心计,博得了陈帝的喜欢,也成就了她现在的地位。
可以说,对王焰来说,张绮也罢,高长恭也罢,都是熟人。那一次设宴,不过是三年前,那时的张绮毫不起眼,她真不信,不过三年时间,怎么会把一个普通的女人变成绝色美人?哼,不过是世间胡吹大气罢了!
听到爱妃的置疑,年青俊雅的陈帝也呵呵笑道:“朕也不信。”他慢慢说道:“朕与这个张氏数次相晤,朕可不愿意相信自己放走了一个王昭君。”
说笑中,陈帝已跨入宫中,在众人齐刷刷行礼中,他微微颌首,走到主塌上坐下。
刚刚坐定,便听到一个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齐——兰陵王到!”“兰陵王夫人张氏到!”
尖利响亮的声音撕破了夜空,令得原来喧嚣吵闹的太阴殿中,瞬时安静下来。
嗖嗖嗖,众人同时转头,同时眼睁睁地看向大殿入宫处。
在一种极致的安静中,一个身长腿长,俊美中透着月光般的皎和清冷,却又华贵威严的青年走了进来。
陡然见到这个青年,众陈人顿时瞪大了眼。不由自主的,他们同时想道:可不正是天下三国,兰陵无双?如此风姿,便是昔时潘安,也不过如此吧?
在众人的肃静中,青年停下脚步看向身后。
一个身着粉黄色衣裳的少女,娉娉婷婷走了进来。
随着这个少女一入内,众人只觉得眼前光华大盛,原来便光亮照人的太阴殿,又明亮了几度!
眼前这个少女,眉目如画,眸中流荡着一缕含喜含嗔的雾光,樱唇琼鼻,无一不美。而让所有人震住的,还不是她的五官,而是那笼罩于她通身的光华。
如烟中西湖,如雾中月影,如海边观霞,至华至艳,至清至媚,此姝风姿,已通造化!
更何况,于这无边的光华外,少女露在外面的颈项皓腕,纤腰修腿,都让人感觉到一种宛若无骨的妖娆?
少女步入殿中,眸光朝着殿中众人滴溜溜一转后,便看向她的心上人。
只是那么一眼,殿中的男人们,陡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羡慕妒忌之情。
这,便是张氏阿绮吧?果然倾城倾国。
四下仍然安静中,兰陵王感觉到众陈人投来的,过于火热的目光,微微蹙了蹙眉,暗暗忖道:这些陈人,也太好色了。
他走上一步,紧紧牵着张绮的手,提步朝着陈帝走去。
来到殿中,他朝着陈帝行了一礼后,恭敬地唤道:“齐兰陵王见过陈皇陛下。”“高张氏见过我皇陛下。”
两人的声音一落,陈帝便站了起来,他呵呵笑道:“快起快起。”等两人行完礼后,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华美至极的张绮,突然叹道:“说起来,朕还是你们两人的大媒人呢。想当初,兰陵王阁下第一眼便相中了张氏的这个姑子。也是那一次婉拒后,朕心中不安,便借出使之名把张氏送归郡王手中。”
说到这里,见兰陵王看向自己的目光恭敬了些,显然是承了自己的情,陈帝又呵呵笑道:“只是朕断断没有想到,昔日那个张氏,竟是如此绝色,真真愧煞朕矣!”
他的声音中,有着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遗撼,失落,或者还有解脱。
做为一个野心勃勃,一心想着壮大家国的明君,错失这样一个美人,也许是幸吧?
陈帝发了一番感叹后,见四下还安静着,便哈哈一笑,道:“美人已有主,诸卿就不要发痴了,来来来,饮酒饮酒。”
陛下开口,众人自是听从,于是殿中笑声渐起。
在兰陵王两人落塌时,陈邑和张十二郎也来了。
看到张十二郎入内,众人笑闹起来。不时有人指向坐在前方的张绮,朝着张十二郎说笑着。
在这些笑声中,张十二郎看了一眼旁边的黄公,见对方点了点头,当下提步朝张绮和兰陵王走去。
张绮才坐下不久,便听到一个声音唤道:“阿绮……”
张绮抬眸。
这一抬眸,她对上一脸呆怔的张十二郎。时过三年,这个养尊处优的张府老郎君,明显憔悴多了,看到额头上的三层抬头纹,显然他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好。
张绮慢慢站起,望着他,她低下头来福了福,唤道:“父亲。”
“诶。”张十二郎双眼大亮,他上前一步扶向张绮,“孩子,父亲这几年来一直想……”才说到这里,他便说不下去了。却是张绮悄悄向后退去半步,避开了他相扶的手。
张绮看着张十二郎,垂眸说道:“父亲何必虚言,你可不曾思念于我。”
这话一出,张十二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嚅嚅半晌,才低声说道:“阿绮,你长得,真像你的母亲……当年,她也很美很美,”他看着张绮,眼神有点惘然,“那时我与她初相识,她很俏皮,也很让人喜欢,她……”
“不要提母亲!”张绮蓦然抬头,她静静地看着张十二郎,冷冷说道:“她长得最美,在你眼中也不过是个贱民!她最让你喜欢,你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她抛弃,所以,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母亲!”
再一次,张十二郎给噎得脸上青一片白一片了。
张绮深吸了一口气,她朝四下看了一眼,见有不少人盯向这里,当下轻声说道:“父亲,你还是回塌吧。”
可他这次来见张绮,是有任务的,他怎么能这么回去?呆了半晌,张十二郎讷讷道:“阿绮,为父想与兰陵郡王谈一谈……”才说到这里,他的衣袖被人轻轻一扯,同时,黄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十二郎,我看兰陵王现在未必有空暇,不如改天再说吧。”
“好好,改天再说,改天再说。”
张十二郎连忙应了,他跟在黄公身后走出十几步后,突然黄公脚步一停,回头小声骂道:“你怎么搞的?生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竟与她形同仇敌?”黄公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摇头怒道:“刚才陛下那眼神你可有看到?以陛下那铁石心肠,也对你的女儿心动。这样的女儿利用得好,不亚于十万大军,你倒好,一不知道她生得如此倾国绝色,二不曾与她结有恩德。你,你真是无能之至!”
这一边张十二郎耸拉着脑袋挨骂,那一边张绮抿紧了唇,神情有点怏怏。
见她不高兴,兰陵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唤道:“阿绮……”
才唤了两个字,张绮蓦然回头,她瞪着他,哑着声音低低骂道:“你别叫我,你也不是好人!”她吸了吸鼻子,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着说道:“你也是个混蛋,混蛋!”
感觉到她奔涌的感情,兰陵王连忙伸手把她搂在怀中。搂着她,把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前,兰陵王无视四周投来的羡慕眼神,低下头在张绮的墨发上亲了亲,低哑地说道:“可是,我改了啊……阿绮,我改了的。”声音隐约中有着委屈。
张绮知道自己不能失态,至少在这个场合中不能失态。因此,她努力地深呼吸着,努力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努力地不让自己去想张十二郎和抱着自己的这个混蛋。
直过了好一会,她低声说道:“放开我。”声音却是平静了。
兰陵王松手,张绮一坐直,便理了理头发,再低下头来专注地看着地板,看着自己的足尖。
今晚这场宴会,只是给兰陵王两人接风洗尘。在陈帝说了几句话后,便不时有权贵过来劝酒。兰陵王站起来,在众人地筹拥中喝了几杯酒后,又被人强行扯到另一侧喝起酒来。
见身边清净了些,张绮掏出手帕,悄悄在眼角按了按。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唤道:“阿绮。”
张绮抬起头来,看了来人一眼,她重新垂眸,“是陈邑啊。”她心中怏怏,语气中便带着敷衍。
陈邑却凑上前来,他痴痴地看着她,讷讷说道:“阿绮,我,我很高兴见到你。”转眼,他又问道:“高长恭对你好不好?”他认真地说道:“如果他对你不好,阿绮你就跟我说,我,我拼着什么也不要,也要带你离开他!”
这话说得,好似他们之间有什么感情似的。张绮抬眸静静地说道:“他对我很好。”
“可你刚才流泪了,他让你流了泪,一定是对你不好。阿绮,你不要骗我!”陈邑说到这里,声音已有点兴奋。他眼巴巴地看着张绮,想从她的嘴中得到兰陵王其实对她不好的事实。
在他眼巴巴的期待中,张绮慢慢说道:“他对我如珍似宝,从无二心。”瞟了陈邑一眼,张绮突然问道:“陈郎你呢?你纳了几个妾,府中共有多少女人?”
这话一出,陈邑顿时僵在那里。看他这神情,张绮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蹙着眉,淡淡说道:“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