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世民的手还没有劈到我的脑袋上,屋外响起喧闹的声音。
复杂的看着我,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奈转头,喝道:“谁在吵?若吵醒了小王爷,都没有命活。”
如云急急奔进来,“姑爷,是蕊夫人,蕊夫人来了。门口的人都拦不住。”
杨丝蕊?她为什么到长春宫来了?
我思绪间,杨丝蕊已是冲进了房间,一身鲜红的衣衫预示着她还在新婚燕尔期。
本就有着倾城倾国之容,再添这一身风流蕴藉的衣物,真真是人比花娇啊。
当她看到李世民坐在我的床缘边,并且利落的放下帐帘的时候,她的花容已是变色。声音透露着颤抖,“二郎……你……你……”
“本王的名讳也是你能唤的吗?”
“可是二郎……”
“如果蕊夫人不愿尊本王,很好,本王可以遣你出王府。”
“王爷!”杨丝蕊委屈的看着李世民,见李世民没有动静,她又不满说道:“可是王爷,您又何曾尊敬过我这个蕊夫人?”
“甘愿做妾,还想得到别人的尊敬吗?”
‘你’了一声后,杨丝蕊羞愤说道:“我不是妾,是御赐的夫人。”
“不过是更高级一些的妾罢了。”似乎故意要伤杨丝蕊的心,李世民的话处处透露着狠毒,“既然心甘情愿做妾,这该遵守的规矩还是得遵守,免得被人看了笑话,失了该守的妾规妾责。本王劝你回王府去罢,恪守妾道方是正道。”
“王爷。”一声,杨丝蕊委屈得睫毛颤抖、我见犹怜。只听她说道:“王爷,妾身到底哪里不如王爷的意?平白无故这般羞辱也便罢了,如今更是要将新婚的妾身一人丢在王府之中?这不是让全长安城的人笑话妾身吗?以后让妾身如何在王府立足?”
“谁敢笑话你这个前朝的公主?”
“在王爷和妾身新婚燕尔的日子里,王爷不是独宠王妃娘娘就是到这里来宠这么一个没有名分的人。以后哪个不笑话妾身?如今躲在这帐帷后的这个女人,只怕她就笑得很是开心。”
赐婚圣旨有交待,允她和李世民三个月的新婚之期,单凭道理而言,确实是李世民负了她。
可感情这档子事是你情我愿的,不是一纸圣旨就能解决的。更何况,李世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主,既然惹了他,就当知道后果。
杨丝蕊,应该是懂李世民的。
唇角挂着嘲讽的笑,李世民果断的摆了摆手,“来人,送蕊夫人回王府。”他故意将‘蕊夫人’三字咬得极重,漫尽讥讽。
少女的梦幻应当无情的破碎了罢,在听得如云一声‘蕊夫人,请’的时候,杨丝蕊率先回过神,不再有先前的委曲求全,而是带着点凄怆之调的大声祈求,“王爷,妾身……”
禁不住李世民的一声冷哼,杨丝蕊未尽的话都吞入腹中,然后习惯性的捏起了她的拳头。
摆脱如云的拉扯,杨丝蕊颤抖的走到李世民身边,目光含泪,语气灼灼,“王爷,婚嫁之礼已诏告天下,合房是天经地义之事,王爷不愿意,就得给妾身一个理由。”
“理由?”嘴角漫过一丝不屑,李世民的话寒冷若冰,不答反问,“未经本王的同意,你们就颁了圣旨,你们给过本王理由吗?”
翕合着唇,杨丝蕊欲语还休。
“本王不喜欢接受任何人强行塞给本王的女人,即便那女人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即便她可以令本王的声望与日俱增,但……本王不受任何人摆布,即便是皇帝也不能。”
不再有方才的灼灼相问,杨丝蕊又回复到以往的风情万种,柔声说道:“王爷。妾身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强来的人……日久见人心,以后王爷自是会明白妾身的真心,妾身愿意等王爷。”
“等?又一个要等的?”李世民冷冷的笑着,挑眉看向杨丝蕊的方向,“本王不防告诉你,兰夫人也在等,她还给本王一个期限━━五年。”明显见杨丝蕊娇躯一震,李世民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问道:“……蕊夫人,你有兰夫人之志,等得起五年吗?”
帐幔之外,我可以清楚的看到杨丝蕊急骤的呼着气,也许她根本没有想到,至今,兰诺伊还是个女孩儿家。接着她的拳头再度捏起,嘴角挂着丝丝欣悦的笑,字字透露着坚定,“王爷,妾身不是兰夫人,不论多少年,妾身都等得。”
笑得诡异,李世民气势冷然的说道:“既然你愿意等,不论多少年,本王定当奉陪。只是公主……蕊夫人,即便你的花样年华在等待中空空溜走,也许最终仍旧等不来本王的怜悯。你确信你方才的话不是一时情绪所至?”
这神情、这语气,没有一丝一豪的怜惜与怜爱,有的是气势凌人、有的是冷嘲热讽……人的心都是血肉做的,哪有不疼的?更何况,她素来爱他入骨。泪就那般无声的流着,杨丝蕊哽咽说道:“王爷以为,就王爷一人委曲吗?王爷有没有想过妾身也是情非得已?国破家亡之下安得苟全?如果可以再次选择,妾身必选择不生在帝王家。如果可以再次选择,妾身必选择出生寒门。那样的话,至少可以少了这许多宫闱内斗,少了这许多的步履维艰。妾身不过一个亡国的公主,本已凄凉至极,王爷如今偏要在妾身心上再插一柄刀,偏要让妾身遍体疼痛难忍吗?王爷,你好残忍……”
人心非铁,哪有不动容。李世民的眼角抽了抽,仍旧冷声说道:“选择……今天的一切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国破家亡……国破家亡于你今时今日所作所为又有何干系?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是为了国家大义委曲求全还是纯粹是为了自己儿女情长而私心所为?”
呵呵……宫闱中长大的杨丝蕊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皇宫中那些我见犹怜的戏码能够手到擒来,不仅能从柔弱处打动人心,更能让人生怜生爱,即便是我方才也被她打动。可是我怎么就忘了呢,当初‘红鸾星已动’的谈话后,我起先还窃以为杨丝蕊会大义下嫁李建成以维护杨侑安全,但万不想她终是私心的选择了只当一株菟丝花……
之于杨丝蕊对他的感情,李世民应该是清楚的罢,丹阳宫中他严厉拒绝杨丝蕊那番“尊卑有定,君臣有别,礼仪分寸,莫失体统……”的言辞就是证明。
可如今,形势上,他们已然有着夫妻的名分,他却仍旧这般决绝的将话说出来,杨丝蕊会是怎样一个羞愧难容。
果然,花容无然失色,唇几近咬裂,但颤抖的身躯仍旧暴发出她不屈不挠的禀性、皇家的傲骨。“无论王爷相不相信妾身所言,但妾身如今已奉旨成婚。所谓出嫁从夫,从此以后,妾身的心里只会有王爷一人,此生就只有王爷一人……这般痴心之下妾身如果仍旧得不到王爷一丁点的怜悯和爱,这样对妾身而言,不公平。”
“公平?什么是公平?你们一纸圣旨的时候何曾考虑过本王的感受?对本王可曾公平?”
被李世民问得一震,杨丝蕊再度说不出话来。只听李世民又道:“所以,不要觉得自己太无辜,不要觉得自己是委曲求全,你自己亲手种下了因,自然得尝这份果,一切怨不得他人。”
“王爷,你是觉得妾身是个恶俗的女子,是不?既想救侄儿,又想保有自己的感情,一举两全……可即便如王爷所言,妾身有错在先,但如今你我夫妻红线即牵……”
不待杨丝蕊语毕,李世民截住话说道:“什么夫妻?谁和你是夫妻?今生与本王可以称夫妻的只有一人,她就是本王的王妃,除了她,恁谁都不配在本王面前提‘夫妻’二字。”
泪再度涌上杨丝蕊的眼,她凄婉一笑,“王爷,妾身愿意等……妾身相信王爷定不是那般决绝之人。”说话间,她手指着帐幔,又道:“这个女人很好的说明一切,王爷不再如以往般独宠王妃娘娘一人。所以,不论是妾身还是兰夫人,都有机会,不是么?”
“那你就等罢。”语毕,李世民不耐摆手,“还不送蕊夫人回王府,让她好好的等。”
再度震颤之下,杨丝蕊挺直自己的身躯,灼灼的看着李世民。
突地将帐幔掀起,李世民只身入帐躺下,“时候不早了,公主若是感兴趣,本王不介意当着公主的面和这位美姬行房。”
脸终究煞白,杨丝蕊羞愤的捂住自己的唇,踉跄着跑了出去。
静静的盯着他平静如水的眼,那双明亮的眸子中,全然没有*。
可是,紧接着,他突地翻身,眼神诧异的看着我,然后举起手准备摸向我的额头。
不知不觉令我想起他为了心中为只留一个我不惜杀了另外一个我的一幕。
他的大手并未触及到我的额头,而是在半道转了个方向,一把抓向旁边的帐幔,他修长的身躯有些狼狈的滑到了床缘边,喃喃说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本王这是怎么了?”
接着,他怪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逃也似的逃离了房间。
翌日清晨,承乾的哭声准时响起。
承乾的哭声就似一支强心剂,令我精神大震。
很快,如云、如月进来将我收拾干净,紧接着奶娘抱着承乾出现在我面前。只听奶娘说道:“王爷有吩咐,也许小王爷看着这位大姐会有食欲,所以命我将小王爷抱来看一看。”
望梅止渴!
咳咳……亏某些人想得出来。
只是我的孩子,怎么这么瘦了呢?看得娘都心疼死了。
承乾乖乖的看着我,不作声,然后小心翼翼一口一口的喝着奶娘递到他口边的稀粥。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我,然后‘哦哦’的发出声音。
乖儿子,这就对了,多吃一些可以长得白白胖胖的。还是你爹说得对:胖些,有肉一些好看。
“还真是怪了,小王爷今天的胃口果然好了许多,居然吃得比前两天都要多。”奶娘兴奋的抱着承乾走到我面前,又道:“大姐,只要你侍候好了我们小王爷,能够逗得我们小王爷吃下东西,不管你要什么,我们王爷都会答应的……”
看着奶娘由心而发的笑、由衷的希望承乾多吃身体健康的语调……她应该不知道我活不久的事,要不然不会说出这般话来。
唉,如果哪天我突然毒发身亡,而且他们父子根本就认不出我来……不说我的悲哀,只说我的乾儿的饮食再该如何?还会像今天这般吃得尚可么?
见承乾难得乖巧的不吵不闹,奶娘兴奋的抱着承乾在我的房间不停的走着,一时哄着承乾,一时又和我说些李世民平素是如何的宠着承乾、腻着承乾的事。
我原来知道的和我近段时间不知道的她都说了个遍,最后她叹声道:“也真是怪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小王爷说不吃王妃娘娘的奶水就不吃了,唉,累得我哟……我都担心奶水累走了。”
我知道,她是真心心疼承乾的……我很想向她展颜一笑,感激她这段时日对承乾的照顾,但我笑不出来。
又‘哦哦’两声,承乾的小手向我伸来,意思是要我抱。
一时间,我又心酸起来,泪水再度回流至胸腔,胸前又胀痛起来。
比狗鼻子还要灵的承乾立马嗅出不一样的味道,似回忆起一切似的,拍着手、蹬着脚,小嘴中不时的‘噼唧’着话,见我对他仍旧不理不睬,他干脆小嘴一瘪,将拳头伸进口中,望着我泪眼婆娑的哭了起来。
这哭声不再似先前的大哭大闹,而是低低呜呜的,有些悲痛欲绝的味道。
心似被撕裂般的痛:我的乾儿认出我了吗?我的无动于衷让他绝望了吗?他认为他的娘抛弃了他吗?
从未见承乾如此哭闹,奶娘、如云、如月皆大吃一惊,紧接着李世民冲进了屋子,伸手抱过承乾,心疼的哄着,“蚕儿,乖,不哭,不哭。”语毕,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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