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国皇宫,某一个院落。
夜半无人,清风不问人间换颜流年抛却,自在青竹翠色间淡淡穿绕流连。星光点点泼溅了漫山遍野,花间草木清香万里,浸染屋室,醉人心神。
云凌悄悄推开门,来到院中,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依稀风摇翠竹的轻响,反而更衬得四周寂静,叫人连呼吸都屏住。
仍是睡不着,虽然连日都几乎没有休息,入夜之后依旧无眠。云凌抱膝坐在了横搭的竹凳上,抬头细细地去数天上繁星,璀璨星光在广袤的夜色上拉出一道宽阔天河,遥远深灿,无边无垠。
自那日见了狐雪夜以后,自己可谓是翻遍了整个皇宫,就连那国库也在狐雪夜暗中的允许下,风含玉给打开了。一下信任自己的母妃和弟妹的风含玉,对于云凌完全没有怀疑。在云凌询问时,竟然坦荡荡的表示,他不认为这些财宝有什么是值得云凌觊觎的。
夜凉如水,身上缥缈白衣如穿梭风中的云,被夜风轻轻拂动,带着飘然出尘的潇洒。人说每一颗天星代表着一个灵魂,繁星如许,谁能知哪一颗是自己,来自何方,又去向何处?
有时候云凌也会在想,如今自己这缕魂魄,究竟是谁?如此陌生的世界,虽然不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但是面对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就像天地突然全部陷入黑暗,没有一丝光线,没有半声轻响,死寂骇人。
好在……她是没有记忆的,好在,她有着亲爱的朋友和亲人。
有时候,猛然间沉寂的时候,她竟然会觉得这里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里,一切都弄错了,弄错了,却回不去。
心底的悲伤泉涌而上,几乎灭顶地淹没了她,随之而来的是几近绝望的孤独。
她想念父亲、母亲,一切曾经熟悉的人,可是真的去想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记忆的不稳定,让她更加感觉空虚无比,甚至会觉得……自己真的存在吗?连记忆都不能相信的时候,我们还能够相信什么呢?在记忆中,你是我的至交好友,我们把酒言欢,畅谈天下乐事。可是……也许前一秒,你我还是生死仇敌。
你看着我迷失在虚幻的记忆中,嗤笑不已。
泪水不期而至潸然滑落,一旦流泪便再也不能控制,她伏在自己臂上啜泣。两日来紧紧压着的那根弦,断了,弦丝如刃,抽得心腑生疼。
啾啾清鸣的夜虫似乎受到了惊吓,悄然收敛回声息,黑夜里一片寂静。
悄悄跟着云凌出房间的茉莉,在看到云凌伤心的时候,轻轻地钻到了云凌的怀里,无声的安慰着。它不明白云凌为什么会伤心,它也不会口吐人言,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云凌,于是……它就只能这样默默的陪伴着云凌。做一个布偶什么的,也不错,起码还不会让云凌受风寒。
不知趴了多久,云凌终于抬起头来,突然发现有一片高大的影子落在了眼前,遮住了温柔的星光。夜色似乎落入来人的眼中,使那双眸带着令人沉坠的幽深,还有,一种清冷的安定。
云凌扭头避开,不愿让他看到红肿的眼睛。那人慢慢地在她身边坐下,并不说话。
好一会儿,云凌闷闷问他:“干嘛不好好休息?”
那人目光投向无垠的夜空,淡淡道:“白天睡足了。”
云凌也不再出声,不知他站在这里多久了,哭出来才发现,原来人往往并不像自己想象般坚强。
所谓坚强,不过是无可奈何时自我安慰的词语,相连于痛苦,不离不弃。如果此时可以选择,她宁愿自己并不需要坚强。
有时候……没有来的想的太多,也是不好。
心中凌乱,唯一清晰的感觉是孤单,她幽然抬头问身边的人:“你愿意陪我坐一会儿吗?”
“好。”那人依旧淡声回答,似乎根本未曾考虑。
“那你可不可以不问为什么,就只陪我坐在这里?”云凌茫然相问,然而她立刻后悔,却已迟了。
她听到他用平淡的声音道,“好。”
同样并没有考虑,他还是给了这个答案。
这一个字似乎牵出了云凌拼命压抑的情绪,泪盈于睫,碎珠般滑下脸庞落在衣间,只是她执意仰头,睁大眼睛看着业已模糊不清的星光。
那人终于扭头看了看她,道:“不管什么事,哭没有用。”
云凌不想去反驳,只是下意识叫道:“阿念……”声音中散碎的无助让自己觉得陌生,她想寻找一个认识的人,喊一个存在的名字,这样或许能抓住什么,不会陷入黑寂的深渊。
那人眼底仿佛洒落了漫天的星光,但他甚至比那遥远的天星都要泠洌几分,他对她示意一下,向她伸出手。
云凌看着他略微犹豫,便将手伸去。
他握着她的手翻转过来,手心向上,用手指在她的掌心中写了个“凌”字:“你的名字。你是凌于九天的王者,你可以伤心,可以迷惘,但是你不可以一直沉浸其中。虽说王者是孤独的,但是你有我们一直陪着。就算是记忆之珠找不到又能够怎么样,顶多就是上辈子的记忆回不来了,但是你还有这一世的记忆啊。存在于记忆之中的能力什么的,那本就是你的,你早晚都会重新学会的,那些一闪而过的灵感,你会拥有的更多。你还在害怕什么呢?无论是我还是上官澜,亦或者黑龙,我们都不会离开你啊。”
上官念总算是将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他想了很久,他不能够和云凌相爱,但是他可以一直陪着她,这有什么不可以呢?上官澜也还不是这样像个电灯泡一样在黑龙和阿凌的中间。
“凌。”云凌默念,缓缓地握手成拳。上官念将手收回,带走了原本包裹着她手掌沉稳的温度。
“哭虽没用,不过你想哭还是可以哭。你有很多人可以依靠的。你看,茉莉也在为你担心,它也陪伴着你。”他望向她泪水盈盈的眼睛,淡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