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看着我,思索一番才回道:“呵呵,我觉得刚才的画面很美。姐姐就像活在画中的人,要不是我有事找你,我都不忍心叫醒画中人。”
“如若真是画中人,也未免太凄凉了些。”
我挑了一根弦,又说道:“有梧桐而无弦便不成琴。有鱼无水,又怎能成活。”
她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姐姐说的每一句话都好有道理。比我那些只喜欢金饰银环的姐姐们懂得多。”
我笑而不语,吴王府在扬州的财富的确是不可小觑的。
有句话说得好:金山银山不可与吴王府同语也。
我曾跟小白说过,扬州有一半的家财是吴王的。
所以,要做好扬州的生意,必得跟吴王打好关系。
是以,小白曾回信万分感激我的指点。
圆圆坐到我旁边,盯着古琴,喃喃自语道:“哦,这古琴真好看,好似和世子的琴一模一样。”
我随口一问:“你对世子很了解吗?”
她的眸光一时变得温柔羞赧,双颊生晕,轻启齿贝道:“我曾去哥哥们的书房听教书先生授道,有诗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这正配诸葛世子。只可惜,心悦君,然,君不知。又或者说,我自己感觉配不上那样的公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微微地低下头,刚才还明亮的杏目变得有些忧伤。
“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小心落水了,是世子救了我。”
“哦?”
我嘟了下嘴角——看来,阿诸很闲,果真很适合当各种便利的救世英雄。
“我当时只是跟家人呕气,心情不好,并不是真的寻死。世子当时对我说:‘不要轻视自己,要爱惜自己的生命。’”
‘哦……”
我又嘟了下嘴——看来,阿诸真心是太闲了,早知道我也应该时刻来一发“心情不好,就去跳一下水”。
“世子还说,以前他的父亲总是教导他:个人生命为了国家不值一提,身体发肤受损都不能落泪。可是,后来又有一个人跟他说,要他爱护自己的生命,如若再受伤,就会恨他一辈子。所以,他说‘生命不应该只为自己而活,应该为生命中的那个人而活。’对,为自己生命中那个重要的人而活着。”
圆圆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她说得如此的认真。
而我也听得很认真。
认真到我的眼眶变得温热如雾气聚拢。
在朦胧的氤氲水雾中,我似乎又回到八岁那年。
我正扯下布条,一层层地给阿诸包扎伤口——你要是不小心死掉了,我就会恨你!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有些东西,一旦记下了,便会记一辈子。
她红晕满面,霞光笼罩地说道:“姐姐,你知道吗?我曾经向世子表明过爱慕的心迹。”
“然后呢?”
爱慕一个人的心,原本就是要让其知晓的。
要不然,一个人暗恋着生闷气,真是既无趣又内伤。
圆圆的勇气真让我佩服。像我,就从来没问过。
看来,我是害怕听到最终答案吧。从小到大,我没少给阿诸惹麻烦。
“可是,他说他的心房太小了,只容得下一个人住。”
“我不服气地问,那个人比我家有钱吗,比我漂亮吗?现在想起来,我觉得自己问得好肤浅。也好丢人。”
她执起丝绢,捂住自己的脸。
我笑了笑,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说道:“问个清楚也好。我支持你。”
“可是呢,世子,只说了四句话——眉黛常胜萱草颜,裳裙羞杀牡丹花!千山万水行尽处,今生唯爱倾城色。姐姐你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吗?我只觉得这诗写得真好,我问过哥哥们,他们说这诗做得让他们自叹不如。”
我突然间有些词穷,叹道:“哦,那真是非同一般的女子了。”
眉黛常胜萱草颜,裳裙羞杀牡丹花!
那是怎么样的女子,才能做到这么绝艳凡尘?
能把国色牡丹都比下去了,那世间还有什么花能入得了阿诸的眼呢?
想来琴夫子李嫣说过:要配上阿诸的女子必要“温柔贤淑,聪明可人”。
这第一条就把我无情地涮下了。
我既不温柔,还不贤淑。
最要死的是,我还相当相当地小气——是有仇必报型。
圆圆俯身看向我,透过雪纱,她叹气道:“我还没见过姐姐的样子呢?其实,我真的很好奇,姐姐的声音这么好听,长得一定也很好看吧。”
微风拂来,眼前的面纱轻袅纷飞,在吹乱了我的青丝之后,也吹乱了我的心。
我忍不住打了个颤,这易寒的体质真让人无语。
我掏出丝绢,掩住嘴角,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姐姐你生病了吗?看过大夫了吗?”
“没事的,只是小寒侵体。回去服几帖药就会好的。”
我咬了下唇角,止住肺咳,看向她,问道:“你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呢?”
“哦,最近我发现有些神秘人总是来我阿爹。然后还送了好多东西。那些东西很是珍贵,我仔细地查看了下,发现大多是北疆和吐蕃的产物。”
我锁了下眉,心想,看来大事不妙了。
“昨晚子夜时分,我睡不着,爬起来吃东西,然后准备溜到后花园去赏月。”
我扯了下嘴角,这位大小姐真有雅兴,呃,半夜赏月……
这大半夜的,别说什么溜到后花园去赏月了,我就是想大半夜爬起来偷吃东西都不行滴。
奶娘现在很霸道,很强势地在我闺房外安了一张床。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砰砰……”一阵急响,她立马就拉开帐帘飞奔而来,仿佛我床上堆满了金子。
只要她一站到我的床边,我就不得不翻着白眼问:“敢情我藏了一床的金子等着让您捡啊。”
她马上就咯咯大笑:“哎呀,我的小祖宗哟,您可是比金子值钱多了。您可是金枝玉叶,如果照看不周,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无法向圣上交待的。再说了,再过不久,李后主就要亲驾徐州,迎娶您了。这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一定要把您的身子骨养好了。我可是把您像菩萨一样供着的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