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袖中的丝绢帕,心底里冒出一丝冷然——这怀南亲王,还真是神烦。不要以为自己做的那些勾当无人知晓。
我转身,面向阿爹福了一礼,说道:“父皇,儿臣身体不适,还请让儿臣先行告退。”
“嗯。”
阿爹点头后,对李后主说道:“虞儿自小体虚柔弱,总是让人担忧。”
“哦,那我送她回去吧。”
李后主刚要站起身,就被阿爹按下臂膀:“这点小事就不劳您大驾了。我还有些事,要与你商议。走,陪我逛后花园。”
阿爹边走边说,顺便把李后主给推着走了。
怀南亲王刘炳打趣道:“老丈人和女婿的感情真好啊。要不咱们一起上‘怡香花苑’听曲吧。那边的美女如云啊,个个艳美,身姿丰腴哟……”
阿爹懒得理这只老色混球,把李后主给“拖”走了。
如意一听“怡香花苑”这四个字,眉头就皱了起来:“李后主可是文人雅士,怎会喜欢这种烟花柳巷之所。”
刘炳挑了下眉,嘴角掘起,大笑起来:“如意公主你是养在深闺,有所不知啊。哪个男人不喜饮花酒的?人不风流,枉少年。哪个男人不寻花问柳的?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四五婆娘的?做个男人,就要有成群的妾,成群的侍女。放纵花丛,浪行天下嘛。”
他边说边把眼神瞄向了“芍药双姝”,嘿嘿地笑了两声,又说道:“芍药姐妹,真是长得越发艳丽了。怡香花苑的花魁,昨晚刚去过我府上玩。要不,今晚你俩也一道过来吧。听听曲,跳跳舞,多快意人生啊。”
刘炳挨着小白的位置坐了下来,眉色暧昧地说:“小白公子,一起去我府上吧。给你看样好东西。你一定喜欢,嘿嘿……是好东西哦……这东西可极品了,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哈哈哈……走吧,不去看,你可是会后悔的。”
紫芍药看向白芍药,两人行了个礼,才说道:“亲王邀请,岂有不去之礼。”
看到刘炳没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赶紧开溜。
我用余光瞄了一眼雪蕊,她会意地给我披了件斗篷,就悄悄地退出宴会。
回去的路上,穿过东堂时,轿子就停了下来。
这儿是一座林园,平日僻静,人烟稀少。
我轻轻地拉起轿帘的一角,冲着轿外的雪蕊和粉蕊问道:“怎么停下来了?为什么不走了?”
粉蕊半天才吱唔了一句:“小主,那个……那个……”
“怎么了?”
“是杨昭找您。”
雪蕊替粉蕊把话给补完。
果真,轿外,正跪着杨昭。
他明显黑了一圈,瘦了一圈,一脸的憔悴。
“小主人,属下……找您有事。”
我放下帘子,不悦地说道:“我没命令你过来,你就不必私自来见!”
杨昭紧锁着眉峰,才断续地说:“小主人,我和武相实在是没办法啊。无技可施了,只有亲自来找您了……是因为世子的事……他……很不好。他简直……简直就快疯了……”
“他哪里不好了?过不久就要娶小郡主,做吴王府的女婿了。真是春风得意,好不快活。”
“不……不是这样的……世子,他……”
“圆圆一直在益州陪着他,哪里会不好?如花美眷,神仙伴侣。”
我用丝绢抵着发烫的额头,一脸的心神俱疲。
“小主人,您不知道,自从您在大雪那夜失踪后,世子就从没睡过一次安心觉。他找了您三天三夜啊。吃不下,睡不着。在得知您被孟狄抓走之后,他就支撑不住,病倒了。高烧不断,一直做恶梦……每晚都不能入眠,每晚做厄梦说胡话……小郡主……就在那时出现在益州城内。她守着世子的那几天,世子都在发高烧,都在说梦话……完全无法自理……”
“好了,你不要说了。下去。”
我靠在轿内,四肢无力,只是心绞得疼痛难受。
生命于我,就像断线的纸鸢。
我又怎么能再奢望上天能让我多活一年?
轿外,一时变得肃静无比。
直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帘子,被人缓缓地捞起。
那动作如此的轻柔,仿佛是在掀起一波曼妙的春水,轻风拂面而来……一股淡淡的……淡淡的青莲檀香……扩散在四周。
我对上了一双漆黑墨染的眸子,深沉如子夜的星辰,闪耀着永恒的光。
这轿子虽然宽大,能坐两人有余。
可是,一瞬间,我发现,他的到来,简直让我无法呼吸和思考。
他的容貌变得越发的清俊坚毅,双目墨染却又红润。
他扯开微微上扬的唇线,轻轻地唤我:“阿虞……”
我低下头,扯着丝帕薄绡,偏过头,不看他。
内心一片的挣扎与纠结。
在前进与后退之间做着选择。
在放弃与守候之间做着抉择。
不要给自己希望。
也不要给他希望!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他一步,一步,又一步地走进轿内,靠近我。
把我逼到了无路可退。
他向我伸出手,想握住我紧攥着丝帕的双手,却被我躲开了。
“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本宫无礼?”
他深邃内敛的星眸,变得晶莹,泛起烟岚水榭。
“怪我……都怪我,没保护好你。”
我侧过身,态度坚决地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见本宫了。”
我咬紧了牙根,不再看他一眼。
可是,他没有走。
他极静地盯着我……一秒,两秒,三秒……
我听到我的心在砰、砰、砰地跳动着。
跳动得,我整个脸都在烧,整颗心都在疼。
他伸出手,用力地扳正我的臂膀,对上他的眼睛——黑得没有边际,黑得整个星空都亮了。
“只要,你好好地活着……乖乖地活着……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我不准,不准你不理我!”
他炙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
他捏得我的臂膀好疼,好疼……
可是,我发觉我那颗彷徨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更是痛得没有边际。
泪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