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药,靠在塌椅上小眠了会儿。
不一会儿,就有一股暖胃的气息从丹田处慢慢地升腾着,挥发着。
我呷了一口茶,丹田处有清凉之气,充盈在咽喉。那股晕眩的呕吐之感,有些缓解了。
看来莫染的药还是很有效果的。
当我睡醒时,窗外的夕阳,晚霞犹如霓裳舞袖,已经占满了半个天空。
“雪蕊,我们去前院散下心。”
“嗯,主子醒了,先喝点药防风寒。”
“好。外面风大吗?”
我仰起头,透过竹帘,看向窗外的风景。
雪蕊把窗纱捞起,凑向前,看了一眼,回道:“春和景明,风倒是小了些。外面的花开了很多。春末了,花儿们像赶集似的努力伸长着脖子,一朵朵地绽放呢。”
我听了,心情变得舒畅:“那我们出去摘些回来。”
“带个篮子出来,好装些回来插花。”
好久没摆弄插花了,以前在宫里,我经常把四季开放的鲜花,剪摘一些回来做干花标本和放在瓷瓶里做插花玩。
前院,正门。
雪蕊捞起帘子,我迎着夕阳的余辉走了出去。
院前那一棵杏树,在徐徐的微风中,飘落下几瓣白色的杏花瓣。
四月天,风儿还有些清寒。不过阳光倒是很温暖。
我仰起头,坐在杏树下,默默地数着飘落下来的杏片儿。
春色开四野,枝枝纷落英。
依稀映天地,烂漫开芳菲。
好折待来客,金盘衬琼枝。
不一会儿,便接了许多。
这些粉色的花瓣、白色的花瓣、绯红的花骨朵儿……我依次地把它们小心地夹进书里。
雪蕊带了两名侍女去前方花园里,剪摘些海棠、落梅、牡丹、迎春花……
前方的园子里,百花开得姹紫嫣红,乍是一看,甚是喜人。
“姐姐……”
有人喊我,我回过头,才看到如意正站在我身后。
“如意。”
她执着丝帕,眼儿有些红肿。
“怎么了,哭了?怎么又哭了?华月她们又欺负你了吗?”
如意走上前,弯腰向我施礼,我摆了一下手,说道:“这里不是宫中,不必行礼了。再者,你有孕在身,多不方便。过来,陪我看夕阳。”
我向她招手,指了指我旁边的石椅。
可是,她还是坚持行完礼节。
这小媳妇样儿,怎么又哭成这样了。哎。
“我不是因为她们欺负我才哭的。我是因为……”
她坐在我身边,眼角再次淌出泪儿来。
这晶亮的泪花,像不要钱的雨珠,嘀哒嘀哒,下个没完了。
“不是她们又欺负你了吗?难道是李后主又要赶你回漠北了?”
一想到那个温吞的李后主,我又气郁难消了。
这个男人也真是的,到底有没有良心啊!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吗!还是人吗!
我攥着丝帕,看向如意,眼睛里火光直冒:“他是不是又要赶你回漠北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你在这等着……我去……”
如意一时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生这么大的气,只好一边掉眼泪,一边问道:“姐姐,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帮你揍他一顿!他这么对待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不负责任就算了,还始乱终弃!枉为人夫!”
“啊?”
如意瞪大眼,眼睫儿上还挂着我见犹怜的泪珠。
“姐姐,您误会了。”
如意站起身,赶紧拉着我的袖子,说道:“姐姐,你真像我的亲姐姐!只有您会这么关心我,为我出头。”
她说着又掉泪了。
“可是,姐姐,李后主没有赶我走。我哭是因为您啊。”
我一时怔住。看向她的小脸儿,问道:“为我?为我而哭?”
我完全不明白啊。为什么为我而哭啊?
“姐姐,这几天您一直高烧不退,病情恶化。我相当担心,可是我又不能去探望您。所以,现在因为莫染帮我偷偷跑出来,见您。远远地就看到您这么消瘦,脸色这般苍白,都瘦成骨头架子了,我就忍不住哭了。”
如意握着我的双手,泪水又哗啦流下来了:“姐姐,您受苦了。”
我垂下眼帘,回道:“你没被人欺负就好,你没被李后主驱赶就好。在这乱世里如若十大州没有完全统一,那么战乱纷争就永远也不会消停。这一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姐姐,十大州会有统一的时候的。我听红鸾公子说过,以后十州大统的人即将出现。”
如意很认真地看着我。
“是吗?十州大统,哪有这般简单。”
别说十州了,就单单要收伏一个中州,就打了十年仗!
“红鸾公子说,这都只是暂时的。他一直推崇小白公子呢。”
“嗯。我知道的。”
小白是红鸾的命啊。是红鸾一生的劫数呢。
小白做什么在红鸾的眼中都是对的。
“姐姐,我这次只能出来半个时辰,不宜呆太久。这几天,小白公子都住在这儿,他和李后主每晚都在长谈大事。”
如意神秘地说道。
“是吗?你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吗?”
我心中一惊,有些回不了神。
小白和李后主深夜彻谈啊。这是不是又将发生什么变故了?
我也不太清楚阿爹和小白之间的到底有什么样的交易?
因为,这五天里,我病得太严重了。雪蕊和粉蕊又都被奶娘撤走了,我身边的线人,根本接近不了我。
所以,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睡了五天五夜,整个人都睡傻了好吗。
我暗自生闷气!
如意抚了一下我的额头,试了下温度,说道:“幸好高烧退了。那几天,您一直发高烧,病情恶化,都急死个人了。怎么喝药都退不了烧。”
“如意,李后主和小白之间有什么交易,你可知?”
她垂下眸,想了一想,说道:“小白公子说事成之后,就把人质还给他。李后主答应了。”
“又是那个人质?太子李阙的儿子吗?”
“是的。”
如意很郑重地点头。
“这真是有点乱了。小白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这一切变得扑朔迷离。
我实在是有些想不通,眼前的杏花,在风中纷落如雨。
这杏花,纷乱如白雪,立欲迷人眼,惑人心神。
这杏花儿,也似白梅,颜色虽一般无二,内质却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