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虽然关上了,但围观的闲人们并没有撤,有几个“身强力壮”的还贴着门缝向里看,并且随时报告着战况。
“嘿,那婆娘骂的真带劲……嗨!看看看,这就要拽小丫头的衣裳了!那小丫头说什么?偷?偷什么?”
“哎,那疯婆子怎么呆住了?”
“冯老婆子、刘老婆子真是多事。嗨,怎么把她弄屋里去了?”
“那还看个屁呀。”
……
“秀娘妹妹别送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按现代的时间来算,大约也就十多分钟以后,秦家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也不知道秀娘做了什么,刚才还象个母老虎似的若霜抱着个小包裹一脸惧怕的鞠身点着头走了出来。等着看热闹的闲人们见她这样一副德行,顿时失望的散到两边让出了路来。
“谁是你妹妹。你以后要是还敢来,咱们就上官府说理去。”
一脸冰冷的秀娘也出现在了门口,口气非常生硬,不过看她身上齐齐整整,倒不象打了人或被打了的样子。
“嗳,以后我不敢来了。”
若霜低声下气的屈了屈身,象是怕秀娘抢走她怀中包裹似的赶紧贴墙开溜。
这时秦越因为没想到秀娘能这么快打发若霜,依然还贴墙站着。若霜瞥眼看见秦越,抬抬头似乎找到了靠山,但看见秦越拉长着个脸一声都不吭,不觉又下意识的回头向门口的秀娘看了一眼,接着又继续溜了。而秀娘冷着脸一直到她从巷口离开才扭身进了院门,这次倒是没再把门关上。
“子玉……唉,如今这世道丫鬟也得罪不起啊。今日好歹是秀娘替你挡了灾,你还得好好说几句软话才是。”
赵普刚才一脸灰化肥色,但是现在却劝起了秦越,不过他眼里的戏谑却掩不住。秦越不由瞟了他一眼,极其严肃的说道:
“则平兄,你知道郭指挥使是怎么说的?他说秀娘这样的女子最适合持家。”
“持家?”
赵普不由一愣,但看见秦越说完话接着甩袖走了,忽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觉摇着头长叹了口气,接着背起手一边向院门踱去,一边低声吩咐秦贵、郑玄等人把依然留在院门口不愿离开的看客劝散。
……
送走瘟神若霜,秀娘倒是没再说什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而秦越刚刚吃了“理亏”,当然也不想现在就去招惹她。这么一来二去,到了申时左右,干脆也不用再抻着了,外头鞭炮声连成片的时候,秀娘和冯妈妈她们早就到后院中忙着摆供迎接秦家祖先去了。而亥时秦越上祭时又轮不到秀娘在场,自然是两不打岔,一夜无话。
说实话这个年过得真有些索然无味,不过秦越心里反倒踏实了。初一一过,初二一大早他便把秀娘堵了个正着。然而这一次,他一本正经的往书房里一坐,那张脸可就拉得比驴脸还长了。
“秀娘,年前那件事我就不想说什么了。不过若霜怎么说也是我的人……咳咳咳,我是说曾经是。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得罪她的,哦,当然了,这事我也不想管。可你跟我甩脸是怎么个意思?”
“谁甩脸了。”
秀娘还能不知道秦越什么人,听他推磨似的瞎找理儿,倒也不生气。不过那天的事实在把她憋屈的不轻,所以见秦越闲着没事又提了起来,实在不想搭理他,修长的十指扭缠着衣带,长长的睫毛往下一耷,干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说的就是你。别管你认不认都得罚,要不然这家里可就没规矩了。”
秦越可没心情去理秀娘的小儿女别扭,他今天要做的可是眼下最正经最重要的事。于是再次把脸拉的更长了一些,抬手从桌上操起一大叠纸递了过去,
“伸手,把这个拿去。”
别管是真惩罚还是假惩罚,这种惩罚秀娘倒是头一回听说。一见那些纸上画满了从来没见过的奇怪符号,她顿时忘了自己正在“挨训”,接过去的当口不由脱口问道:
“这是什么呀?”
“这是阿……呃,这是我琢磨出来的记账密字,你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这十个数码对应十个数,还有这些十一叉点的……嗯,算了,是什么意思上头都给你写清楚了,回头你自己再慢慢看吧。后边那些纸上都是用这密字列的式子,三天内必须全都给我算出来,要是错一个……哼哼,看见桌上的镇纸没有?只要错一个,那你就老老实实把手伸出来挨十下好了。”
……
第二天下午。
“……你敢不敢再快点?好么,先算出来再一个个对着往上誊,亏你想的出来。算了,今天的镇纸先免了。这是贵叔原先记的宅子里的老账……你说这都记的什么玩意。唉,三天之内你给我用这种密字重新整一遍,若是错上一点,照样还是十镇纸。
……
又过了两天。
“……你先放这里吧,我回头有空再慢慢看,肯定得有错就是了。那个谁,贵叔,你让何四到店上去一趟,把上个月的流水账抱回来。”
……
再次过了三天。
“……”
总之秦越过了一个非常充实的年假。
新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二月。以“出了十五过完年”来算,这时候“年”自然早已跑远了。
说起来过年毕竟只是枯燥生活调剂而已,正常的生活依然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所以如今的秦家难免再次忙碌了起来,而就在这个月的某一天一大早,曲周的一骑快马急冲冲的赶到了邺城秦家。
“秦参军,郭指挥使命小人传您即刻回营。”
“噢,营里出了什么事?”
参军和从事其实就是一回事,“从事”一称出现的要早些,不过自从隋唐时出现了“参军”一词,两者便逐渐混用,到五代时已经成了同一个意思。所以见到曲周来的传令兵,都快忙晕了头的秦越这才重又想起自己已经是有军职在身的人了。
人总得要些面子,这声尊称虽然不能让人多长二两肉,但却实在长精神,秦越顿时腰杆一挺,满脸严肃的问道。
“小人只是传令,其他一概不知。小人已带来了快马,请秦参军随小人即刻回营。”
那个小传令兵一点也不给秦越面子,一句恭维话也不说就开始催促秦越。
军令如山,秦越也不敢怠慢。本来家里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赵普经营产业算得上圣手,而秀娘那里虽然还不能过多的让她做什么,也不能明说什么,但她的表现也已足够让人完全放心了,所以秦越连忙这这那那的安排了一番家里事,然后便带着郑玄一起上路了。
这一路那叫一个颠簸,秦越本身并没有骑过马,但很明显的是,他现在的这个身体以前是练过马术的,所以跨在马背上倒还不至于被颠下来。但就算这样,日落时分到达曲周时,秦越依然被颠了个七荤八素,只想呕吐。
“秦参军,下官天雄军点军司马、监领曲周钱粮官李彦頵奉指挥使将令在此等候。秦参军……先请休息片刻。”
当秦越两腿发软的领着郑玄跟在那个传令兵身后进入到一个营帐后,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矮胖偏将迎面抱拳自我介绍了起来,这位将军眼力不错,刚自我介绍完就发现秦越满脸发绿,于是不再说事,忙先请秦越坐下休息。
“原来是李司马,在下……呃呃呃,不是,下官失礼了。”
监领钱粮官相当于后勤部长,点军司马更是正职行军司马的副手,这个官比秦越要高了不是一格两格,秦越虽然两腿发软,但大脑还没被颠成糨糊,自然明白后勤部李部长亲自来迎自己一个小小的行军司马从事,说白了还是因为柴荣给的面子。
“秦参军客气,快请坐。”
李彦頵终究还是把秦越按到了椅子上,秦越那个想吐的样子,他看着也难受,
“郭指挥使吩咐了,出征期间让下官与秦参军共管粮草。呵呵,今后咱们兄弟可就要一个窝子里厮混了。”
“呵呵呵,今后还得李司马多提携……李司马刚才说,出征?!”
出征期间共管粮草?秦越心里一惊,怎么说打仗就打仗了?不会是京城那边现在就出了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