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漫长而寒冷的一夜,与其说安若是饥寒交迫,不如说是她胆战心惊地守着脖子上的那条蛇。
她既担心它忽然苏醒,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又气愤它居然大大咧咧地睡着,在她老虎身上拔毛。
怀着这种纠结与矛盾的心态,好不容易熬过了更深露重的黑夜,当东方泛出第一丝鱼肚白的时候,安若就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背呢,脖子上的那条蛇仿佛一直处于睡眠中,并未咬她。
倒是她自己,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外加长期保持一个姿势,四肢都有些说不出的麻木,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第一时间将脖子上的那条蛇抓了下来。
打蛇打七寸,抓蛇自然也是一个道理。
捏住七寸,那红蛇立马睁开眼,冰冷的身躯也疯狂地缠上了安若的手腕,巨大的力道,像是要将她的手腕给勒断一般。
安若眉目一冷,正要将蛇头拧断,那蛇忽然松开了缠绕的力道,一边挣扎着,一边发出类似孩童的声音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艹!
饶是经过了无数风浪,安若也不由地狠狠震惊了一把,她整个人就像是忽然醍醐灌顶了一般,看着那条蛇的目光也不由地诧异起来。
“你是妖?”
小红蛇点点头,狭长的双眸里顿时盈满了泪水,道:“不要杀我啊,妈妈。”
艹,这年头蛇不仅能说话,还能哭了?
安若满头黑线,努力忍住内心的狂躁道:“我不是你妈。”
“你就是,你就是,你是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女人,你就是我妈!妈妈!”说着,冰冷的尾巴开始在空中肆意地跳动起来,最后还讨好地缠上了安若的手腕。
“我说了我不是。”安若沉声道。
她可没兴趣养什么宠物,哪怕这条蛇与众不同,居然会说话。
“你就是,你就是。”小红蛇不依不饶道,大大的眼里满是委屈:“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喜欢,那是个什么东西?
活了两辈子,她有喜欢过什么东西么?
“马上滚,不然我杀了你。”毕竟是一条有灵性的生命,加上确实也没怎么伤害自己,安若的杀气消散后,就立马将那条蛇丢了出去。
嘶嘶的声音,如影随形,安若走了没两步,终于忍不住回头。
“没听明白我的话是不是?”
“妈妈?!”小红色委屈地低下头,后退了两步,继续吐蛇信子。
安若不理它,继续走。
没多一会儿,那条蛇又跟了上来,不依不饶的,就像是一条跟屁虫似的。
安若也不理,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不管它,愿意跟就跟着呗。
要是出去之后被人抓走了,那也与她无关。
晚上怎么走也走不出的树林,在白天不过巴掌大小,而安若也确实飞快地就离开树林,回到了林子外不远处的安家别墅。
只是,安家别墅里那个又和她一模一样的安若,是怎么回事儿呢?
“若若?!”
走进客厅,安若大老远就看到安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餐坐上。
西式的方形长桌,安先生坐在首位,安奇不知道去了哪里,倒是安昙坐在他的左手边,而安夫人则坐在他的右手边。
看到她一身狼狈地从门外进来,屋子里的所有人,顿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久等了各位。”而就在众人不可思议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猛然从二楼传了下来。
然后紧接着,一个又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人,也从二楼走了下来。
“你?!”
“你是谁?”安若沉声道。
冒牌货的把戏,玩得还不够么?才解决完了一个,如今又弄来了一个新的么?
“你又是谁?”
不同于之前冒牌货的心虚,这一个明显档次高了不少,从容的脚步不过片刻滞留,就继续往餐桌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安若皱着眉看向安昙。
“若若,她……”
话未出口,便被安先生义正言辞的打断。
他看着她,四十多岁的脸上,是不容分说的强势与冷漠:“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目的来到我家,平心而论,昨晚的事情,我们全家都确实非常感谢你。但如今我的女儿已经回来了,以后还请你不要再继续欺瞒我们。”
“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们安家不错,我们全家也欢迎你留下做客。”安夫人依旧是那副高贵善良的模样,只是言语间也不由地强硬了起来。
“所以,你们是觉得她才是真的安若了?”
本来就是和她毫无关系的家人,只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抢走,这感觉还是让安若不舒服了。
“她是我的女儿,不论是从性格,还是从言谈,她都是我的女儿无疑了,而你……恕我直言姑娘,你确实不是我女儿,我女儿是个温柔善良,心境平和的孩子。”
“而我阴险毒辣,残酷而又绝情,并不讨人欢喜是么?”安若冷冷一笑,事已至此,她还能多说什么?
她不喜欢解释,更不愿意解释,因为解释这样的字眼,只是用于自己在乎和信任的人的。
他们这些人,于她而言,既是不在乎的,也是不能信任的。
“若若。”
说话的是安昙,从他的表情里,安若不难看出犹豫和震惊。
最近接连出现三个安若,这种事情,哪怕是承受能力再强、反应再迟钝的人,也都会觉得诡异了。
“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冒充我,但我还是得谢谢你,在我回来之前帮我安抚家人。”新安若站起身,在原位上彬彬有礼地朝她鞠了一躬,落落大方的模样,的确和记忆中那个姑娘如出一辙。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妨坐下,我们一起用完早餐,有什么事儿,稍后再谈可好。”
平心而论,不论是神态眉眼,还是走路的体态作风,她都确确实实和以前的安若一模一样。
简洁大方,光明正大。
可是,真正的安若明明已死,甚至于身体都给自己了。
她怎么可能……
下意识伸手,抓过这个新安若的手掌,果不其然安若原本流浪在外的那些伤口,都清晰的一目了然。
“姑娘,我真的是安若。如果你不是故意来我们家欺骗的,那肯定是你的记忆出现问题了,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啊?”
被人骗?!
怎么可能,谁会骗她?谁又能骗倒她。
就算骗倒了,这种事情,骗倒她能有什么好处?
出神,只不过短短一瞬,安若迅速地看向安昙,问:“安奇呢?”
他是这个屋子里知道得最多的人,只要他在,这些事情就可以轻轻松松的一目了然了。
“他有事,一早就出去了。”
回话的是安先生,那双波澜不惊的眼里,满是深沉。
“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也不管你到底是什么目的,我现在郑重的警告你,我安家不是想来就能来的,你要是再想做什么,我劝你掂量清楚了。”
话音才落,那新安若立马开口:“姑娘,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息事宁人的态度,的确是和过去的安若如出一辙。
如果自己不是安若,也许真的会相信她是本尊了,因为她的的确确无可挑剔,从头到脚都散发着24k纯金的正统气息。
“如果我不呢?”
话音才落,餐桌便猛地被人一声拍响。
安先生冷眼横眉地看向她,冰冷的眸子里似乎要喷出两股极致的火焰般:“如果你不离开,你倒是可以试试?”
是威胁,更是警告。
在昨夜看到安奇身上的伤势之后,安若已经有理由相信,这个看上去常年忙碌在外的安先生,其实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能压着安奇,必定是有着自己的手腕。
可那又怎样,她安若会怕他?
可她到底没再逗留与纠缠。
安家里的这些人,明显已经不再相信她。
虽然莫名其妙地有些憋屈,可安若终究没有大发脾气的闹一场,一来是出于对本尊身体和家庭的尊重。
二来,也是不值得,毕竟她从未真正在意过这些本属于别人的家人。
再者,她也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不愿在这样繁琐的家庭关系里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若若?!”
走到门口,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安若转过身,看向追上她的安昙:“还这么叫我,你真的相信我是安若?”
安昙微微一愣,俊朗的脸上闪过犹豫。
“找我什么事儿?”安若微微一笑,她如今连这具身体都不是十足十的相像了,更别说性格。
这些人能真的相信他,那简直是有鬼了。
“这个你拿着,有什么事儿,可以给我打电话。”说话间,将一张银行卡和名片径直塞在她的兜里。
“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妹妹安若,我相信你都不是故意来我们家挑事儿的。这张卡里有些钱,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希望可以帮到你。”
天真的绣花枕头,果然是被家族从小保护的很好呢?
安若轻声笑,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地看着安昙:“乱发善心,可是会招致祸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