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二娘说出这等话,在我听来也有点嘲讽的意思。我自认不是那种视性命如草芥的人,当然想活下去,只是让我就这么躲到漠北之地去,我心里实在是有那么点不甘心。
躲。
又是躲。
在幽云山庄时为了避免长生堂前来侵扰,我便随着程富海来到了西域,难道现在我又要离开西域,以至于连中原都回不去,反而要躲到漠北去吗?
此时,贺二娘已将我的右臂裹得严实,她包扎的手法也相当精巧,药布裹住我的右臂,一层一层的。香乌粉的麻痹作用来得快,去的也快,我的右臂除了还有点疼,现在已能动弹了。
我的血液可以解开蜮毒,七大门派和长生堂势在必得,就算我能躲到漠北,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找过去。
我低头看着手臂,却忍不住的一阵头疼,摇头道:“你的好意顾某心领了,只是我还有要事未做,不能就这么走了。”
贺二娘看着我,有点迟疑的道:“有什么事能比性命重要?”
我苦笑一声,道:“我曾答应过幽云山庄的庄主,要替他们炼制出蜮毒解药,我若就这么走了,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贺二娘一怔,一双眼睛透亮的似要溢出水来,颇是意外的看个我不停,半晌才奇怪地道:“就为一个承诺?”
我有些默然,只是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我修炼的开天内功吧?这等功法困扰了我如此长的时间,我也想去寻找梦寒烟,探个究竟。还有铁剑派,还有我的镖局,这些我都是不想放下。
贺二娘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静默一阵,她长长叹了口气,道:“圣姑果然没有看错人,顾少侠,你当真是侠义本色。”
这就算是侠义了么?被她这么称赞,我也只觉脸上有点发热,她不知道,我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罢了。现在一味的逃避是毫无用处的,既然我一走到了这一步,那么我就得想办法走下去才行。虽然我如今的处境犹如鱼游釜中,但我还没有害怕到愚蠢的地步,七大门派和长生堂都先要炼制出蜮毒解药,还是用得上我的,筹码还在我的手上。只要蜮毒解药能炼制的出来,再经罢中原居中出药调和,不说七大门派那边会把我怎么样,但事后,方经文铁定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这么想不免有点铤而走险,但是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想到这里,我也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真够讽刺的,心里打定主意之后,我倒不怎么担心长生堂了,现在反而最担心的是七大门派的人。
旁边,贺二娘现在语气柔和不少,道:“顾少侠,你在想什么?”
想到自己还有筹码在,我心情也平缓许多,看着贺二娘道:“没什么。贺二娘,方经文寻我只是为了要炼制出蜮毒解药吗?”
贺二娘点着头,道:“正是。堂中烈阳护法、庞坛主和几名副坛主都身中蜮毒,每月毒发一次令众位坛主苦不堪言,目前我长生堂的局势已稳定下来,想要东山再起对付七大门派,方堂主必定要解除内忧......”
那烈阳和庞友仁也中了蜮毒了?
我正待听贺二娘说下去,哪知她刚说到此处,这时,洞穴里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我一开始以为是班怀岭带着几名青城派的弟子追了过来,但细耳听去,这阵脚步声竟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声音环绕整个洞穴,洞穴墙壁上虽有许许多多的通道,但根本也听不出这阵脚步声是从通道里传来。我想问问贺二娘,但转过头时,却见她也是一脸的愕然,大概她也没听出来这阵脚步声出自哪里。
正不知所以,却在这时,只听得“噗通”一声水流炸开的声音又四面八方的传了过来,声音在洞中荡来荡去,错乱的不知方向。这一道声音不是很响,但也将水潭里的水震得微微晃动,涟漪阵阵。
那又是班怀岭施展出的水球造成的吧,听声音,他是在破开通道一样。我小声道:“贺二娘,这里还有哪个通道可出去?看样子,班怀岭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我问的急,贺二娘还只是侧耳听着,听我说起班怀岭时,她咬了咬牙,一指洞穴左侧的一个通道,道:“顾少侠,我们从那里出去。”
她随手一指,我便知道她是胡乱选的一条通道,但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那阵水流声越来越近,当真似离我们不远一样。我将追影剑从地上拔出,又插回背后的剑鞘当中,左手一捞,地上的那根火把已被我抓在手里,道:“走。”
我将火把往前伸开了,往左侧的通道快步走去,刚走两步,忽然,身后的贺二娘闷哼一声。我扭头一看,却见她正摔倒在地,脚后躺着一块不大的石块。大概她刚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阵声音上,走的也有点急,一不小心踩到了石头上了。
这洞穴地面上多是松软的泥土,她摔在地上倒没伤到。
我伸出右手刚把她拉起来,忽然,洞穴里这一阵水流声在此时像是一下子大了许多,漫天的水流声似近在耳边。
班怀岭已经到了么?我心里一沉,将火把倒过来,火头猛地插进脚下的泥土里,右手拉着贺二娘,侧身闪到身边的一块巨石后。
火光一熄灭,整个洞穴里登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现在再走,只怕是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班怀岭会从哪个通道进来。
身边,贺二娘的的呼吸有些急促,我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能感到她的慌乱。
我松开贺二娘,右手按在了剑柄上,体内不多的内力也被我暗中提了起来。硬挡了班怀岭的水球一击,我腹中的这点内力现在已不足一半,也不知道能不能施展开天内功了。就算不能,我也要硬着头皮上了。
念头刚转到这里,我只听到洞穴里这阵阵的水流声猛地一沉,陡然变得很轻,紧跟着,水潭方向忽然响起一片水花声。
班怀岭是从水潭里找过来的么?我不禁一怔,却听潭水一连串的水声,一个粗犷的声音骂道:“他娘的,等了这么久,他莫不是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