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你试过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骨子里,却最终成为遗憾的么?”帝玺抬眸,静静看着连城平静无波的眼睛,缓缓说道:“我经历过,苏卿离就是那个人。如果在他还在我也还在的时候,我跟他说过这些,那么现在我或许早就放下他了。可是我没有。”
“阿玺……”连城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了下来:“阿玺,那么你知不知道,我也因为曾经没有对你说出过那句喜欢,等待了近千年?”
这句话,连城不知道是用谁的身份说的。
“你……”帝玺开口,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只能低下头,不敢再去看连城的目光,她担心自己再看一眼连城,就会沉沦进过往千年的沧桑之中了。
“阿玺,我等了你千年,曾经你不谙世事,心中只有大爱,没有小情,我就陪着你在天虞村,陪着你一起跟村民们一起生活,看你有些笨拙地一点点学会人间女子才需要学会的一切,看着你一点点蜕变,为的只是更加融入凡人的生活之中。我陪了你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你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你一直把我当成了你最好的朋友,把我当成了跟后倾一样的存在。”
连城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想说的全都说了出来:“我听从哥哥的安排,去东海平息一点儿纷争,可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就在那场天罚之中……天虞村的天火与你何干?你为了保护他们而死,有人能记得你么?知道你死的消息之后,我毅然决然饮下诛仙酒离开天界,变成一个只有半身神魂的人,进入轮回一世又一世寻找你,阿玺,我找了你千年啊!”
帝玺第一次听到连城说起这些,尤其是以苏君离的身份跟自己说这些,她死死咬着下唇,眼泪竟是怎么都忍不住,一直往下流。
她记不得多少青鸾那一世的事情,可是连城所说的每句话她却都像是亲身经历一样,让她心中分外难受。
“我唯一后悔的事情是,没有在哥哥之前找到你,如果当初我找到了你,你现在心里或许就不会有哥哥了。”连城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神情竟是孤寂至极。
帝玺如鲠在喉,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想起过去的事情的?”
“在琉璃塔,天帝唤醒了我的记忆。”连城没有打算隐瞒帝玺,既然她问了,他也就照实回答了。
“原来已经那么久了……”帝玺摇摇头,声音也沾染了一点儿悲怆:“连城我不知道应该跟你说些什么,因为我觉得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那就别说了。”连城像是说尽了胸中的壁垒一样。
他伸手,将帝玺轻轻揽入了怀中。闻着帝玺的发香,连城突然觉得自己跟帝玺说的那么多都全无意义了。
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不就好了么?何必再要去强求什么,何必要让她难过?
“我怕你心中有心魔。”帝玺任凭连城抱着,却轻轻开口,把之前连城说她的话还给了他。
连城愣了愣,随后便哑然失笑了起来:“你啊……嘴上总是这么不饶人。”
“反正我是有恃无恐。”帝玺也耍起了无赖。
“我拿你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连城摇了摇头,明明语气是宠溺的,却还要假装自己对帝玺有怨言一般。
帝玺嘿嘿笑了一下,反手抱住了连城:“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从来都很高,或许……或许不如你对我,但是……”
“我不需要听那句但是了。”连城摇摇头,下颌抵在了帝玺的头顶:“够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要说什么我都懂。”
最好的相遇从来都是如此,她不用多言,他就懂了。
“去找昆吾先生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知不知道?”连城的声线格外温柔。
“嗯。”帝玺的回答也极为乖巧。
“多的话我也不跟你说,你心里都明白,我在锦城等你胡来。”连城伸手,轻轻撩了撩帝玺的头发,声线一如以往的温柔。
帝玺哑然失笑,忍不住轻轻揽住了他的腰身:“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们去找昆吾先生,难不成还能死了么?”
“那可不好说。”连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对你可是一点儿都不放心。万一你被人拐走了,我去哪里找你去?”
帝玺的眼珠子一下就瞪起来了:“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孩子啊?轻而易举就能被人给拐带走么?”
连城嗯了一声:“我倒宁愿你是个孩子,这样你就能什么都听我的了。”
“油嘴滑舌,不是个好东西。”帝玺一把将连城推开,佯装嗔怒:“赶快处理你的事儿去,别到时候误国误民了反而来赖我。“
“是,全听您的话。”连城果真老老实实便坐回去安静批阅奏章了。
一整夜,帝玺便陪着连城,他批阅,她就看书。连城有些问题也会询问她的意见,她也能给出自己的回答,有的时候两个人为了某一件事争执不下,便会干脆拍桌大吵起来,倒也算是一种生活了。
在这种情形之下,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帝玺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然后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扔,站起了身子:“一晚上竟然也过得这么快。”
“不快了。这都已经烧尽了三只红烛了。”连城指了指不远处的烛台,说道:“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批阅过奏章了。”
“以后少这么熬夜,对身子不好的。”帝玺说完,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是一声长叹:“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们走的时候你应该还在早朝,就别来送了。”
连城嗯了一声,也不拖泥带水:“一路顺风。”
“承你吉言了。”帝玺扬唇略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等她回去洗漱换洗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有准备好盘缠之类的东西之后,外头宫人已经进来传话,说是洛羽他们都已经到了。
帝玺点点头,便拿着一个包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