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师理工大学的校园里,流行着这样一句话:春季看樱花,夏季赏兰花,秋季闻丹桂,冬季品腊梅。
在这里,一年四季都绽放着各色品种的花卉,尤其以上面四种最为典型。除了桂花只是零星在校园有那么十来株,没有成片成林的栽种之外,其他的三种花都是大量栽植的,就是学校闻名的樱花林、玉兰道和腊梅林。这里,每个季节都有属于它的象征性花种,一旦花卉绽放时,便会顿时吸引大批的学生前来观赏,为大学的校园增添了几道独特而亮丽的景致。
现在,正是腊梅尽情绽放的时刻,众多的学生和情侣都选择到那片蔚为壮观的腊梅林去观赏腊梅花。
当大家纷纷沉浸在腊梅的芬芳中时,附近的樱花林却显得格外萧条和荒凉。这里除了一些光秃秃的树干和枝桠外,便再也难以看到任何景致了。几十株不同品种的樱花树,就这样在寒冬里,孤独地忍受着寒冷的侵袭,只为了蓄积能量,等到春季一来,便尽情展示自己的风采。
它们知道,冬季并不属于它们,而是属于旁边的腊梅;春季才是它们的天堂,才是它们张扬个性和风姿的时刻。虽然它们的花期十分短暂,但是只要能够像流星闪过苍穹般绚烂地绽放着,它们就没有任何遗憾了。
它们就这样循环往复地翘首企盼着春季的到来——这便是它们活着的动力与存在的价值。
难道人类不应该如此吗?不应该学习樱花那种绚烂夺目的活着的精神追求吗?——并不在乎生命的长度有多长,只在乎生命的宽带有多宽,生命的厚度有多厚!这难道不应该是人类活着和存在的价值吗?
此时,在偌大的一片樱花林里,王淑美却孤独地等待着所爱之人的到来,尽管他一直都没有接受她的爱。但是,这次,她打算再次向他表白,因为她已经得知他所爱的人拒绝了他。因此,她才约他出来的,只为了得到她曾经询问过他的一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如果他心爱的人拒绝了他,他会不会接受她?
其实,早在几天前,她就已经知道了他遭遇的不幸,因为在他向心爱的人表白时,她当时正好就在腊梅林里写生。虽然她并没有看到他们两人表白时的情景,但是,当少强在腊梅林跌跌撞撞地疯狂奔跑时,她就发现了他;再后来,她又发现了他所表白的人,也就是曾经和她一块探讨艺术的邓嘉欣。虽然她们两人在感情方面是对立的,属于情敌关系;但是,生活中的她们却情同姐妹一般,谈得十分投机,也十分有默契。
在情感上,她不愿与这个实在挺难得的姐妹竞争,也不愿和她过不去,只愿静静地等待,等待自己爱情的到来。她相信,只要她一如既往地坚持爱着他,坚持等着他,总有一天她可以让他回心转意,让他对她充满真挚的爱情,就如同他深爱着邓嘉欣一样。
她一直坚持着,从来没有放弃过,有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执着。可是,爱情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吗?明知是痛苦,却还要死心塌地地爱着对方,只因为一旦爱上某个人,就很难将其从自己的心底遗忘;而且,她也从来不打算将他从心里面抹掉,即便她的内心一而再地饱受痛苦的煎熬。
这就是对爱坚持如一、永不改变的淑美的爱情!
她之所以现在才约他出来,只是觉得他应该会痛苦一段时间,就如同他曾经在遭遇了学生会的不公对待一样。所以,之后的几天,她都没有约他,直到觉得他应该失意得差不多了,颓废得差不多了,才下定决心在今天约他出来。
她不知道,他会对她的问题做怎样的回答,或许他仍旧会毅然决然地拒绝她,也或许他会出其意表地接受她。但是,不管结果怎样,她都会继续这样深沉地爱着他,不会再去爱别人,只因为她那颗多情的少女的心,在来到大学后不久就被他给征服了,已经安全给了他,完全属于他了,不会再给别人——她就是这样爱得热烈,爱得挚诚,爱得专一,爱得深沉,爱得痛苦。
正当淑美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时,少强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她的面前。他显得十分憔悴、萎靡,面色也十分苍白,仿佛刚大病一场似的,真是面如死灰一般,两只眼睛也不再像昔日那样光彩夺目。看到眼前的爱人居然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令淑美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比自己忍受失恋还倍加痛苦,倍受煎熬。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望着对方,许久,仿佛时间在他们的注视中停滞、消失了一般。只不过,他的眼中更多是一种深深的痛苦,而她的眼中更多是一种深切的怜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有些难过地说道:
“你来了啊……”
“嗯……”
他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仿佛正生着一场大病似的,显得十分憔悴。
“你还好吗?”她痛心而无助地询问道。
当她说出这话后,觉得有些多此一问;从他的神态一看,就知道他过得不好,而且相当糟糕。
“就这样吧……”
他仍旧无力地回答道,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似的。
看到他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她便提议道:
“咱们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一会儿吧……”
他没有回答,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于是,她径直走了过去,拉着他的手,硬是把他带到了石凳上,就仿佛一个温存的母亲正拉着自己生病的儿子一般。
他没有反抗,因为此时的他,在经历了之前的种种遭遇之后,仿佛真的是生病了一般,感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于是,在她的拉扯下,两人便来到了旁边的一条石凳上。
此时的樱花林,仍旧显得格外孤寂和安静,没有什么人来打扰他们。
当他们挨着坐下之后,她又拿出身上携带着的纸巾,为他擦拭着头上不断冒出的汗水。看来,他真的病了,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浑身感到十分无力,就仿佛坐在一团棉花上一般。
昏沉中的他,只是任由她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就如同一个乖顺的小孩一般,任由母亲的呵护和照料,显得十分听话。
他可以隐约闻到纸巾的浓烈香味,还有她身上飘来的淡淡香味。不过,此时的他根本没有精力和体力来享受这难得的温存,因为他隐约感到自己要倒下了一般,只是尽量咬紧牙关,让自己可以支撑下去。
待她擦拭完他头上的汗水后,她便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仿佛特别享受此刻和他坐在一起的甜蜜与幸福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询问道:
“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显得十分微弱,小得甚至连他都有些听不太清楚。
“其实……其实,我知道了你的事……”
她终于开始谈到自己想问及的问题。
“你知道什么?……难道你知道……我和嘉欣之间的事情?”
他有些吃惊地询问道,不禁转头望了她一眼,仿佛是想从她的面部表情中得知真相似的。
“嗯,在你向她表白的那天……我刚好也在腊梅林里……”她吞吞吐吐地说道。
“啊,那天你居然……也在那里啊!”他说话感到越来越吃力了似的。
“其实,我是看到你在林中痛苦地奔跑……后来又看到她也在那里,才大致猜到的……”她叙说着当时的情景。
“你认识她?……”他更加惊奇地询问道。
“是的,一次偶然的相遇认识的……”她坦诚地回答道。
“这样啊……”
虽然他头脑中有许多的疑问,但是,此刻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感觉就快要倒下了似的。
“那……之前我问过你的问题……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她终于鼓足勇气询问道,仍旧面朝前方,不知望向哪里,似看非看。
“什么问题?”他再次望了她一眼问道。
“就是……就是……如果她拒绝了你……你会不会接受我?”
她再次重复了上次在这片林里见面所提的问题,仍旧面朝前方询问道。
“这个啊……我现在真不知道……或许,以后我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他痛苦而无助地说道,极力支撑着自己没有让自己倒下。
“难道你真的就这么爱她吗?……难道你连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吗?……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知道我爱你有多深吗?……”
听了他的话,她突然转过脸来,痛苦而哽咽地质问道,眼睛里面的泪水也在不停地打转,仿佛随时都可能破框而出似的。
“是的,除了她之外,我可能不会再爱上别人了!……或者说,我真的很难再爱上别人,也很难接受别人的爱了!……对于你的爱,我暂时真的没办法接受,只能说‘对不起’了!……”
他再次咬紧牙关,将心中的话直截了当地表露了出来,不愿有任何欺瞒,因为过多的欺瞒不仅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帮助,反而会给她带来更大的困扰和痛苦。他不愿她再为了他而这样痛苦地等待和煎熬下去了。
这些话,真的是他的肺腑之言啊!曾经一度爱恋了多年的人,曾经竭力想尽各种方法能够尽可能走在一块的人,就这样拒绝了他,只因为他有了自己爱的人。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次难以复原的沉痛创伤和打击,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复原的,也让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开始另一段爱情。因为此时的他,心中只有难以见底的无尽痛苦,没办法再体会到爱情的甜蜜和快乐了。
或许,正因为他爱得太深,伤得也才如此深重,使得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可以靠重新开始另外一份爱情来弥补失恋的痛苦——他就是这样爱得死去活来,爱得天崩地裂,爱得海枯石烂,爱得撕心裂肺,爱得痛彻心扉……
她沉默无语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泪水不停地在她脸庞流淌着,默默地,无声地。
一想到前不久他的痛苦爱情,他的头痛得更加厉害,全身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眼看自己很快就要倒下了,他没有理会一旁静静流泪的她,默默地站了起来,径直离开了,连一次回头都没有。
他就这样决绝地离开了她,让她的泪水更加肆无忌惮地流着,仿佛此刻惟有泪水才能缓解心中的痛苦,才能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唉,这里真的是一片冷清而孤寂的地方啊!
或许,樱花凋谢的时候,爱情也会凋谢吧!
这已经是少强在这里第三次拒绝淑美了,也是淑美在这个伤心之地,第三次流下痛苦而绝望的泪水了!
爱情啊,你为何催得人如此憔悴,折磨得人如此痛苦!
淑美一直在这片林里,呆了许久,就坐在刚才的那个座位上,没有离开过;直到泪水干涸之后,她才再次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出了这片令她伤心欲绝的地方。
而我们的少强,在刚才仅存的一点力气支撑下,坚持着回到了寝室;甚至刚才站起身来离开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知道自己必须在倒下之前回到宿舍,回到室友中间。
当他费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坚持走到自己寝室时,仿佛经历了一场浴血奋战一般,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吓得室友们慌乱不已,赶忙把他背到了学校的医院进行治疗。
因为爱情,我们的少强真的大病了一场。这场病是之前他在寒冷的草地睡觉,疯狂地借酒浇愁,以及斗志全无的死一般沉睡中,引起的,一直在校医院治疗了两三天,才终于好了过来。
当他从病痛中挣脱出来之后,已经是考试前一天了,明天他就要赶赴大学第一学期的考场了。
不过,对于这样的考试,他一点也不担忧,因为他早已在上课的时候就将课堂的知识全学会了,还利用课余的时间看了不少专业书籍。因此,最后复习那几天,他根本没有像室友那样废寝忘食,挑灯夜战,发奋苦读,而是沉迷在自己的苦闷中,以及躺在学校医院的病床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