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帮主比试前信心满满,只道罗辉三两下便能取胜,谁知这女道人剑法如此厉害,竟连罗辉都败在了她的手上。一时间他心情从天空跌落到谷底,只觉得火冒三丈,又感到头晕脑胀,脑袋往后一仰,瞧着那位姓林的高手,暗想:无论如何,这一场不能再输了。非但不能再输,还要赢得漂亮,要让对方心服口服,最好吓破了胆子,丢尽了颜面,好让老子解解气,消消火,笑嘻嘻,乐哈哈,回到长安之后,可以大大吹嘘一番。
他想着待会儿取胜之后,自己如何威风八面,却又假意谦逊、措辞巧妙,找借口将之前的败北全数遮掩起来,而且浑然天成、不露形迹,让人不由得信服,就好像自己连赢七场一般。就这么遐想了一会儿,脸上终于恢复了平静,也终于回过神来,却听到李先生正关切问道:“林师傅,你徒弟不要紧么?”
林师傅叹了口气,说道:“他此刻遇上了武障,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如能想通,以他的天资,从此便能一飞冲天,将老夫远远甩在身后啦。我本就担心他一路平坦,越爬越高,将来从高处摔下,恐怕将一蹶不振。好在今日遇上了这么一位对手,令他受些挫折,若能就此脱胎换骨,我还要好好谢谢小道长你哪。”
雪云寒甚是惶恐,赶忙鞠躬说道:“前辈谬赞了。令徒武功出神入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此番侥幸获胜,其实乃是令徒见我武功太差,因而掉以轻心,未能全力以赴之故。”她这话倒也不全是客套,若是罗辉一上来不顾身份,一味穷追猛打,只要她稍有疏忽,便立时会败下阵来,又如何能缠斗这么久,终于让她找到了胜机?
归无计本来被莫愁叫上来当作仲裁,但这比试打斗太过激烈,他又不想显露功夫,至此竟连一次危险都未能制止得了,终于导致对方昏厥的昏厥,中毒的中毒,骨折的骨折,伤心的伤心。莫愁倒是怡然自得,丝毫不以为意。但归无计却战战兢兢,只觉自己有滥竽充数之嫌。心中暗暗打算:如若这最后一场再出乱子,便算被人猜疑,也要跑进场当个肉盾,也好临危制节,中险腾机,化危机于无形。
雪云寒将青山剑还给兰儿,兰儿轻轻一笑,神态甚是亲热。她此刻大获全胜,心情大好,见归无计神色古怪,于是传音调笑道:“二狗哥,你好清闲哪,但你的脸色怎地如此难看?是不是见妹妹我大显身手,从此侠名远播,只怕要压你一头,而兰儿姑娘对我芳心暗许,移情别恋,今夜想与我秉烛夜谈,共度春宵,因而心中有些艳羡?”
归无计听她后半句实在不成话,只当做没听到,于是不答反问:“义妹,你是如何猜到他的剑路的?”
雪云寒笑道:“你妹妹我蕙质兰心,明镜止水,冰雪聪明,神机妙算,这等小事,只要我掐指一算,鼻子一嗅,一拍胸口,纤腰一扭,瞧他屁股一撅,便知道他这体内之气是香是臭,是轻是响,是憋了屎还是吃撑了,是宿便还是新鲜。。。。”
归无计见她得意洋洋,是以口无遮拦,当即一头冷水泼下,暗暗说道:“你方才似乎将真气化为条条细线,遍布他身上各处,难道你竟能因此探知他的气息,从而猜到他的心思?”
雪云寒“啊呀”一声惨叫,见众人望向自己,立时吐吐舌头,歉然一笑,众人见她一惊一乍,却早就见怪不怪,于是纷纷回过头去。
雪云寒一脸苦相,赶紧传音道:“二狗哥哥诶,你是神仙还是妖怪,怎么知道我这独门独家的仙术?”
也是风水轮流转,方才她春风满面,现在便轮到归无计主宰沉浮了,他脸露微笑,传音道:“我还知道你先前用伏羲八卦的道理,以微至宏,操纵风索将那人缠住呢。”
雪云寒又忍不住呻吟一声,见众人并不理睬,于是放下心来,又暗叫:“二狗哥哥,我服了你了。这功夫乃是我自创的不传之秘,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归无计心底暗暗吃惊,答道:山人自有妙计。脑中却想:这伏羲八卦难如天书,但义妹竟也能将其看懂,从而与张兄不谋而合,分别创出这滴水兴波的神功?难道是老天可怜我与张兄分离,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世上。从而又将义妹派来我身边么,从而安排下一段姻缘么?想到此处,脸上一红,暗骂自己胡思乱想,用词不当,又对义妹起了这等无礼的念头。
两人正在这儿悄悄说话,李帮主却在向林师傅小心嘱咐,他低声说:“林师傅,你看对面那人面黄肌瘦,细胳膊细腿,发型古怪,瞧这幅尊容,武功不一定高明,但李麟洪手下各个儿乃旁门左道,你与他交战,一要小心毒药,莫要被他摸着兵刃;二要戒骄戒躁,不可攻得太急;三莫要离得太近,被他吼晕当场;四要提防暗器,步步为营;五要言语客气,不可激怒于他;六要全力以赴,莫要手下留情。凡此六点,定要铭记在心,不可轻疏。林师傅你武功通神,定能替我挽回颜面,一战翻身。我老李将来扫荡天下,恢复我大宋江山、大权在握之后,定会重重赏你,即便是封侯拜将,也非痴人说梦。”
林师傅见李帮主怕成这幅模样,这一番唠叨,全不似以往豪迈爽朗的气概,更以高官厚禄相诱,直令人哭笑不得。他默然不语,往对面望了望,微微点头,走上前去。
雪云寒见那林师傅严阵以待,对己方众人说:“那老头气度沉稳,颇有宗师风范,只怕临敌经验极为丰富,而且剑法老到,远非罗辉可比,玄青兄弟,你可有致胜把握?”说最后一句时,转过头来,面向玄青,语气中却毫无自信。
吴昊林奇道:”雪道长,你方才不是说玄兄弟身手出众,颇有取胜之机吗?“
雪云寒嘿嘿笑道:”自然,自然,我只是顺口问一句罢了。“心头想:我可没与玄兄弟打过交道,见他神神秘秘,所以想见识见识他的真功夫罢了。这老头武功极高,正好让玄兄弟练练手艺。”
玄青不答,仿佛没听到这句话,稍微停顿片刻,便来到场上站定。他对人这般不理不睬,旁人不知,定要以为他这人装腔作势、趾高气昂,实在无礼至极。但其余八仙之人早就瞧得惯了,当下也不以为奇。
但他们不以为意,旁人反倒为他们着急,老黄头跑了过来,问李先生说:“堂主,你这手下好大脾气,怎么对旁人如此怠慢轻视?我这几天和你手下的人说话,别人毫无架子,都和我老头子有说有笑,就他鼻孔朝天,压根儿就不正眼瞧我老黄头。要是他单单如此待我,那倒还罢了,他似乎对谁都是这般神气,难道他是哑巴聋子,又盲了双眼吗?”
李先生笑道:“玄青兄弟在想什么,咱们谁也不知,也根本猜不到头绪。”
老黄头脸露紧张之色,低声道:“堂主,此人心机深沉,低调寡言,照我老头子看来,他十足十像个奸细哪。咱们虽不能胡乱猜忌别人,但干咱们这行,必须时刻提防,莫要阴沟里翻船,害得大伙儿性命。”
李先生暗想:你姑息养奸多年,找了这么一堆窝囊手下,除了那叫都成的胖子,各个儿都十足汉奸模样。也不知是老天护佑,还是蒙古人脓包,让你在三江镇上经营这么多年,居然只出了王大胆这一个叛徒,如今却来提醒我来调查奸细,这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
但这一番思量,却不能宣之于口,只是温文一笑,说道:“黄老还请放宽心,玄青兄弟追随在下多年,死在他手下的蒙古恶人不计其数。而且他一贯遵守规矩、尽职尽责、信守诺言、一言九鼎,要说他心怀不轨,两面三刀,那可真是说笑了。”
老黄头说:“是,是。”心里却想:那可未必,老黄我还是替你盯着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