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无计与玄青简略商议几句,返回家中取了些日常衣物,打了个包裹,便回到李府前等候。隔得老远,便瞧见宅子前站满了人,喧闹震天,蔚为壮观。原来李府上上下下全数出动,一齐来替两人送行。如同瞧元宵灯会一般热闹,归无计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发现玄青尚未赶到。
虽然众人与玄青同为李堂主效力甚久,但此人素来孤僻,无人知他住在何处,也不知他要去准备些什么,但此人素来沉稳,办事利落,无往而不利,故也无人来管这闲事。
归无计听见几人交头接耳,谈的甚是欢畅,雪云寒小声道:“玄青大哥对无计兄弟如此照顾,却又有谁料想得到?”
兰儿笑道:“无计哥哥人缘不错,连这冷冰冰的玄青大哥都对他刮目相看。不过我倒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陶毒蛇奇道:“难道这两人本是旧识?”
兰儿道:“无计哥哥不会骗人,他说来此之前,从未见过玄青大哥。”
雷兽拼命压低声音,问:“那你说的隐情又是什么?”
兰儿与雪云寒互望一眼,眼中满是深意,兰儿脸上一红,似乎说不出口,雪云寒嘻嘻一笑,说道:“也是咱们无计兄弟姿色出众,英姿煞爽,武功也颇为了得。惹得玄青大哥与他一见如故,故而春心荡漾。但这等心思,不为世俗礼教所容,自然不能宣之于口。此时有了机缘,于是主动出面,为他鞍前马后,保驾护航,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般,这等情义绵绵,良苦用心,啧啧啧,真是令人动容。”
归无计脑中轰隆一声,只觉其中钟鼓齐鸣,万兽咆哮,雷洵无边,一颗心差点儿碎成几块。
兰儿尖叫起来,满脸通红,眼中却仿佛星光闪耀,她喜道:“道长所言,当真匪夷所思,但细细推敲,却又天衣无缝,与实情悄然相符。无计哥哥说你绝顶聪明,果然名副其实,言必有中。“
雪云寒得意洋洋,续道:”只不过两人上路之时,两个大男人长得如此英挺,自然会惹人生疑,打尖住店,租马赶路,颇为不便。我看他们此去诸多困难重重,不免受尽白眼欺凌,仔细想想,真是令人揪心。“
兰儿窃笑起来,说:”这两人都是沉闷性子,有话都闷在心底,真是想想也让人替他们着急。“
雪云寒肃然道:”兰儿姑娘,我可得给你提个醒,无计兄弟此行凶险异常,若一步棋走错,只怕会满盘皆输。玄青兄弟面冷心热,其实颇拿得定主意。要是他与归兄弟同床熟睡之时,寂寞难耐,心猿意马,手脚一个不老实,难免会生出事端,做出那等事来。这等丑事,我一姑娘家,唉,等闲说不出口,这世道真是。。。。。唉。。。。。。“说着一脸憧憬神色。
兰儿垂头道:”若真是如此,我又有什么办法?只要无计他心中开心,我也只能默默忍耐了。谁叫咱们苦命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只要他不忘了我俩情义,心中有时还惦记着我,我便了无遗憾。“她自怨自怜,可语气却兴奋的很。
雷兽与陶毒蛇脸上露出惊恐之极的神色,每听双姝说一句话,便朝后退一步,越退越远,到最后已经离两人数十米远,深怕两人聊着聊着,引火烧身,将自己也卷进话题之中。
归无计迷迷糊糊,后来两人说些什么,全然没了头绪。只知道两人越聊越投机,到最后手握着手,交头接耳,仿佛成了结拜姐妹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从街边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瞧,只见玄青背着一个大包袱慢慢走来,他走到众人跟前,也不朝他们瞧一眼,对归无计说道:”走吧。“
雪云寒兴冲冲的低声说道:”这等视礼教凡俗为无物之深情厚谊,啧啧啧,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兰儿忙轻声道:”雪妹妹言之有理!我们先前对玄青兄弟误会颇深,现在想来,原来他特立独行,自然有他的道理。唉,只希望他们两人莫要向偏见低头,能够勇敢的一路走下去。。。。。。”
两人还要再说,归无计忽然注意到玄青的手指微微抖动,听见极轻的嗤嗤两声,雪云寒与兰儿突然尖叫起来,两人抱作一团,坐倒在地,捂住肚子哈哈大笑,眼中却流着眼泪,身子颤抖个不停。雪云寒深恐脸上化妆被洗去,连忙用袖袍捂住脸颊。
玄青朝两人望了一眼,雪云寒想起那日院子里的事,立时魂飞天外,单手作揖,连连求饶。兰儿不明所以,但见雪云寒如此,也只能依样画葫芦,玄青径直朝前走去,丝毫不理睬二人。但他一走远,两人的笑声渐渐止歇,泪水也慢慢停住了。
归无计心中微微涌起一股快意,快步赶上玄青,暗想:玄青兄弟这手凌空点穴当真漂亮,虽说有的攻其不备,但他功力精深,确实令人钦佩。
远处雪云寒与兰儿慢慢站了起来,脸上兀自带着笑容,可却不敢再开口,只是默默的朝他们离去的方向挥手道别。
两人走出小镇,行了不久,道路渐渐消失,又过了片刻,天上渐渐下起雪来,四下狂风大作,看来又是一场大雪。
归无计道:”真是不巧,呆在家中,这老天爷笑脸相迎,可外出有事,便立即给你脸色看。“
玄青”嗯“了一声,说道:”二十里之外,有一处客栈。”
归无计吃了一惊,暗想:他倒也挺会聊天。忙道:”玄青兄弟一看便是行走江湖之人,于这车马住宿,颇为熟悉。“
玄青道:”我试试你的脚力。“说着停下步子,对归无计做了个”请“的手势。
归无计知他武功了得,而自己曾经显露轻功,当下也不用隐瞒,笑道:”难得玄青兄弟有此雅兴,我又岂能扫兴?“话音未落,他双脚一踏,已然狂奔出去,这一冲如同腾蛇飞天,如火如风,顷刻间已冲出一里地。
他听耳边响起奔跑之声,侧头一看,发现玄青正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边,速度丝毫不差,但他脚步声颇为响亮,落地用力,似乎不像用了轻功,而是纯以内力奔跑。
归无计忍不住说道:”玄青兄弟,好功夫!“
玄青道:”再快些!“说着脚步声愈发响亮,听来如同巨象踏地,奔速愈快,渐渐超过归无计。归无计好胜心起,暗想:玄青兄弟平时深藏不露,不知他功夫到底多深,此刻我正好倾尽全力来试他一试。
心意已定,他使出玄天伏魔功,身上隐隐罩着一层红光,足不点地,如飞鸟般急冲出去。谁知他虽然加速,但却未能甩开玄青,他始终与归无计并肩而行,不前不后,速度居然一模一样,只不过他使力过大,脚踩地上,激起积雪无数,遥遥望去,仿佛一条雪龙架空而过。
归无计心中烦躁,想:我得恩师教诲,又得张兄传授诀窍,身负玄天伏魔功第九层功力,毕生在轻功之上苦下功夫,每晚又自行狂奔千里,怎么还跑不过一个不会轻功之人?他咬紧牙关,正想要使出毕生功力,可突然眼前一花,只见玄青双脚一踩,地上轰的一声,陡然被他踩出个大坑,他也借此停住脚步。
归无计”咦“了一声,使出玄天伏魔功的身法,立时也刹住脚步。也是他轻功神妙至极,竟能在疾奔中忽然静止,仿佛不受上苍的种种限制一般。
玄青道:”咱们慢慢走过去吧,客栈到了。“原来两人施展轻功,二十里转眼而过,不知不觉,这客栈已经在不远处。
归无计傻笑了一声,拱手道:”玄青兄弟,你轻身功夫如此了得,小弟我甚是佩服。“这话全不是客套之词,玄青跑起来虽然惊天动地,不符轻功正道,但单论这份神速,决不再归无计之下,也难怪以往跟他出外办事之人会被他甩的远远的。
玄青道:”彼此彼此。“两人走入客栈,要了两间客房。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两人继续上路。归无计不识前往古塘的道路,而玄青却颇为熟悉,他一路引着归无计翻山越岭,挑最荒僻的羊肠小道和山路前行。有时越走越凶险,爬上万仞悬崖,朝深谷一跃而下,又或者从泥潭沼泽上直冲而过,扎木筏随瀑布漂流直下,似乎越是这种绝境险境,他走的越是来劲儿。归无计一路跟着他山蹿下跳,穿越重重险阻,丝毫不以为苦,反而觉得此行乐趣十足,比起平平常常的赶路,实在有趣得多。
两人走了大约整整三天,终于来到福建境内。玄青找一处隐秘的山林停下,两人生火吃饭,休息了一会儿,归无计突然叹道:“玄青兄弟,你说这古塘镇人海茫茫,而法镜禅师若有意躲藏起来,咱们该如何寻到此人?”
玄青沉吟片刻,说道:“照无尘和尚所言,此人不甘寂寞,似乎执着于宣扬佛法,如此便极易寻找。”
归无计不明所以,玄青忽然道:”无计,你武功盖世,但不善伐谋,种种江湖经验,依然极为欠缺。此次你随我出来,望你好好牢记此行所见所闻,多思多想,以便将来自行闯荡江湖。“
归无计肃然起敬,说道:“多谢玄青兄弟指教。”
玄青点点头,从包袱中摸出两张面具来,归无计一见之下,登时抽了一口凉气,只见眼前竟然出现了两张狮子狗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