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应试教育培养出的宋明哲,心理素质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他脸上的困惑和周围的书呆子们相比,只多不少,他甚至还有心情围观了一下门口那伙人。这个太胖,那个太矮,这个气质不行,那个品味不佳,看来看去当真和唐伯虎赏秋香一样,有比较才有鉴别,我们家裕纯无论是身高颜值气质品味都妥妥的鹤立鸡哇,宋明哲不知道为何有点骄傲。一个没注意偏头的动作大了些,正好和萧裕纯打了一个照面,没想到向来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就浑身不舒服的小王爷竟然假装没看见自己,把头扭了过去!
宋明哲气呼呼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耳边是家丁一边搜一边询问,刚刚有谁靠近了窗户。
“烈明方才是不是去透过气?”
“胡说,我那是一个时辰之前了,倒是赵五味三刻钟里去了两趟茅厕,很可疑啊。”
“等等,你们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搜人,当这普天之下没有王法了吗?”
“说不定这都是借口,你们想借此探听我们谈论的机密!”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撸袖子的不少,站起来的一个没有,热血容易,流血往往让人望而却步。
宋明哲琢磨着萧裕纯,这地方不是他会来的地方啊,茶水平平,点心一般,连说得过去的街景都没有,唯一能够称道就是价格公道的雅座包厢,地处路□□通便利,南来北往的客商临时约谈往往喜欢聚集在此。宋明哲越想越心明眼亮,就差分出一个身体拍着自己肩膀,夸自己一句,不愧是地下工作业余爱好者。
“若是没有找到,赶紧出去,我倒要问问,谁给你们的权柄,随意进出的,我们今日都是爷们给你们搜搜无所谓,若是一群姑娘,你们岂不是要趁机占点便宜。”宋明哲站了起来,抬头挺胸,正对着油头粉面,浑身散发出正义的光芒。心虚也不是没有,但是窗户上木头支撑这玩意儿本身也有质量问题吧,大不了事后私下里让萧裕纯做个中人私了,但是这里人来人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好是吧?
“依我看静亭你还是知难而退吧,虽说这个包厢在正上方,但是周边几个距离都不远,说不定哪里扔过来的,我们总不能一间间搜过去。”萧裕纯已经开口缓了缓局面。“倘若是个女子解佩扔下来,哪怕满头包你也乐癫了罢。”
油头粉面冷哼了一声,把扇子插在脖颈后,扭头对着萧裕纯,“就当是出门走了背子,过两天出关,可别再这样不顺当。”
“改日哥哥做东,请你们去朝阳居,你舅家的表哥也一起来吧,听说他对关外一直相熟,上次他回京就没能碰到他。”萧裕纯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临走时连眼角都没有往宋明哲的方向扫向一眼。
宋明哲心中亮起了红灯,呀,他居然去朝阳居不带我,早就想吃招牌乳鸽了,不对,他好像有事情瞒着我。第三趟跑了茅厕的五味兄将将回来,和众人比划着,他在楼下听关外的客商说的奇闻,哪里哪里有种状如水晶的兰花,有人说吃了它能延年益寿,也有人说没人知道这花的滋味功效,因为吃过的人活不过三日,早早见了阎王。不过此时宋明哲哪有心思听奇闻,屁股底下像坐了一个火盆,坐立难安,挨了半柱香,就找了借口,紧追着茅厕兄的步伐,登登登杀下楼。
兜了一圈,估摸着萧裕纯他们包厢更上层,假装自己迷路,上了两层,果然看见刚才搜房间的几个家丁站在门口,略微上前两步就有人看了过来,手里往腰间摸索着。识时务者为俊杰,宋明哲怏怏原地转身,心想总不能白出来一趟,干脆真去趟茅厕,也好过研究汤头歌。
给自己嘘一首歌的时间,让膀胱的放松变成永远。机缘这东西极妙,你满腹好奇想要偷听的璧角的时候,不得其门;不抱希望的时候,居然有璧角送上了门。无数前辈的血泪告诉我们,撒尿不聊天,聊天不撒尿,这是重点题型啊。
“纸上的东西,你记下来,纸烧了,冬月底可赶得及?”似乎是萧裕纯的声音。
“瞧你见外的,我表哥在关外经营日久,不说一定搞来,我们搞不来的,别人连毛都别想碰到。”
一阵悉悉索索的纸声,两个人没有说话,停了停。忽然听见第二个人声音又响起了,口吻里有了一丝轻佻,“刚才房间里最靠近窗户的小子是你什么人?”
听到这话的宋明哲激动的差点掉进坑里,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结束自己短暂的穿越一生。好在并没有这样坑爹的完结,宋明哲摸着扑通扑通跳动的小心脏,站定了侧身略微贴近墙根。
“你怎么看出来的。”萧裕纯的声音很镇定。
“废话,这种事情瞒得了人么,你看人的眼神分明不对!若不是那小子做的,你不替我把茶馆掀起了才怪呢,上手多久了,弟弟我居然没有听说过。”语气欢快,还带着些微的喘。
“什么上手不上手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强上或者用药。”萧裕纯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冷意,宋明哲想掏掏耳朵,怎么两个人讲话自己越来越听不懂了。
“我说最近怎么嫂夫人有空找我问东问西,怀疑你哪里置下了外室,原来在这里应了,啧啧啧,赶紧上了手,让他东就东,西就西,为小王爷哭的死去活来的歌舞伎还少了,玩什么你侬我侬闲情雅致?”
“有时间与我闲话,还不如早点和你表哥交代清楚,事关重大,万万不能有所疏漏。”
一阵衣物摩擦声后,两个人似乎离开了,隔壁久久没有动静。宋明哲想起祖父近日来频频消失,萧裕纯连他妹妹出去私会都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手心满是冷汗。
穿越过来几年虽然没有刻意了解,但对朝堂上也略知一二。端王母妃早逝,因是与太后家辗转有亲,自小养在太后跟前,官家封太子前,太后视若亲生。虽然端王恨不得捧出一颗真心叫官家亲看,但是随着官家位子越坐越稳,当朝皇长子也就是萧裕纯的堂兄一直无所出,官家也是自有考量,并未封太子,就有传言官家要过继端王家的孩子。当时萧裕纯他大哥尚且年幼,但是能文能武,已经看出是颗好苗子了,一时间端王真是风头无两。不知为何端王长子忽然夜间落汴水而死,端王从此就和官家生分了起来。虽不是人人知道,但略微打听也能获悉的一段陈年往事,让宋明哲对端王现在不断的小动作非常惊惧。
十恶不赦讲的是什么,街头担泔水的挑夫都能讲个一二三四。官家纵然没有抱上嫡孙,但是他也不止皇长子一个儿子不是吗,似乎被卷入的宋明哲既忧且怕,对自己穿越后的身家性命深深担忧。
一边想着,一边昏头昏脑出了茅房,突然嘴巴被人一手捂住,另一手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摸着,宋明哲用力挣扎,对方有技巧的越勒越紧,那只摩挲的手已经摸到他的腿间,宋明哲大怒,双腿狠狠夹住那只手,张嘴就要对着另一只手咬下去。
“早就说了浪费什么时间,还不如直接上了。”陌生人的鼻子在宋明哲耳后猛嗅,唇瓣擦过宋明哲的耳垂就是一阵战栗,宋明哲浑身发抖,一大半因为气的。诚然前世女性被侵犯骚扰的案例不胜枚举,但是男性被侵犯未必没有耳闻,穿越过来多年,通讯不便,已经许久没有听到类似传言了,没想到今天就碰在了自己身上。
一阵邪火在心头烧起,自己一个大好少年,不偷不抢,突然遇到了性命攸关的要紧关头,居然还有人想劫色?婶婶能忍叔叔都不能忍,宋明哲记起前世医院针对医闹强化培训的几招,踩脚,肾击,过肩摔,将将看清劫色的居然好死不死正是之前的油头粉面,你说你学人啥不好,偏偏要劫色,打的就是你!大约很少被反抗,宋明哲噼里啪啦上去一阵打,对方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况且宋小官人力道恰当,保管你鼻青脸肿但是没有伤筋动骨哦。
出了气的宋明哲神清气爽,拍拍膝盖,头也不回走了,挥一挥衣袖,留下原地哀嚎如同泥猪一样的油头粉面。
夜幕低垂间,家家升起了炊烟,翘起的屋檐如同一只静默的兽,安静的潜伏在黑暗里,街上的人家纷纷点上了门前灯笼,红艳艳照亮了一片街道,起风了。
宋明哲心情不佳走到了家门口,踢飞的小石子翻滚着向前,停在了一片窃窃私语的街坊邻居脚下,所有人看见宋明哲像是摩西分开海水一样让出了道路。宋明哲的喉咙发干,胃里拧成了一团,一般故事的主人公遇到这样的情况,走近就会发现破碎的家园,身亡的家人,宋明哲泪水在眼眶里团团打转,随时就要落了下来。视线模糊的一瞬间擦去眼泪,世界重新变得清明,家里看起来好好的,百草堂的老牌匾还好好挂着,灯火通明的样子,不时有几个家丁打扮的人进进出出。
宋明哲瞳孔骤缩,自己还没有投身革命浪潮呢,这就提前被一锅端了?他快步走了过去,被人抬手重重打在胃上,差点吐出一下午的茶水。
“咳咳,让让,这是我家,让我进去!”宋明哲推搡着冲了进去,发现爷爷婶婶和乾宝好好的站在正厅门口,院子里堆满了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了的药书,来来往往好些人在家里翻检着什么,虽然态度傲横但是却不曾无礼。他赶紧站在祖父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祖父面色发白,态度还算镇定,“无事,不过是早上去张侍郎家中问诊,晌午好像发现失窃了要紧东西,所以来咱们家里找找。”祖父胡子翘起了一点角度,宋明哲在侧面看的清楚,这个表情在祖父的脸上总是出现在家属大惊小怪,自己一模发现只是积食之类的小病。
“赶紧找,所有纸质的,带图的,都翻出来看看!”满脸凶横的男子对着手下大喊大叫,转脸对着宋老翁又换了个模样,带着官样的冷漠,略微扫了一眼宋家人,态度看似客气,那笑却是半点也没在眼里。
“老先生略站站,若不是实在着急,也不会出此下策。”
“无妨。”祖父嘴上说着,放在宋明哲肩上的手却加了几分力道。
麦芽苦着脸从后院磨磨蹭蹭窜进来,在宋明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眼看宋明哲霎时脸都白了,嘴唇不住的颤抖,焦急到了万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下一章,欲问失物何处有,裕纯遥指芙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