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还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很特别。
这人头发蓬乱，浑身酒气，坐在角落的一张藤椅里，低着头，手里还拎着一只酒瓶。
杨卫成注意到，那是一只洋酒瓶，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大概是白兰地之类的酒。
那人的穿戴打扮，和屋子里所有人都不同，气质也明显不同，说不出来的感觉。
波哥的眼神，好像一根根锥子，扎在杨卫成身上。
“一个羊城来的朋友，工程上合作过的。”李云祥不遗余力地推荐着，“听说波哥您技术高超，所以想和您切磋两把。”
说完，他轻轻捣了捣杨卫成，示意他合作点。
“啊，对，听说波哥技术高超，来见识见识。”杨卫成灿烂一笑。
“嗤。”波哥冷笑，“你都会什么？”
“斗地主啦，炸金花啦……”杨卫成道。
波哥不屑一顾地说：“我们场子里，不玩这些。”
“哦，那你们随意，我尽力跟上。”杨卫成道。
“小子，口气不小。”
“是吗？哈！没味啊……”杨卫成故作吃惊，手捧着嘴哈了口气，又嗅了嗅。
波哥眉头紧锁，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李云祥，你还是还钱吧。”
“别别别，波哥……”李云祥忙道，“我这位朋友，身手也很了得啊，在羊城也是赌遍全场无敌手。”
要不让波哥咪西了这头肥羊，自己岂不是要吃大亏？必须得让杨卫成做自己的炮灰，李云祥打定主意这么做。
“是么？只会斗地主的家伙，还不配跟我玩，来，你们几个先陪他去玩玩，教他怎么玩21点。”波哥一招手，那几个马仔就走过来。
“来吧。”其中一个个头很高，又黑又壮。
杨卫成点点头，坐到台子旁，由那人开始做庄。
那人简单介绍了游戏规则之后，拿来一副牌，十分不屑地说：“既然是菜鸟，就先用一副牌吧，免得你搞晕掉。”
杨卫成耸耸肩：“谢关照咯。”
那人撇嘴冷笑，心说真是不知死活，连规则都不知道，还敢进赌场？
抽出大小王之后，他将牌放入发牌器，两人正式开始对赌。
波哥等人，压根就没把杨卫成当回事，如果他真是肥羊，那手下的马仔们就能搞定这家伙。
可出人意料的是，那马仔第一局居然输了，而且很干脆。
“干你娘……”那马仔骂了句。
啪！
冷不防杨卫成一耳光抽到他脸上。
那马仔一愣，火冒三丈，一拍台子怒指杨卫成：“你找死！”
“输赢都无所谓，骂娘绝对不行。”杨卫成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马仔哪肯吃这亏，骂骂咧咧要动手。
“好了！”波哥忽然叫停，他挥挥手，让马仔退下去。
马仔委屈地捧着脸，经过他身边时，他无意间瞄一眼，差点给吓一跳。
“哟，这脸怎么肿的跟奶黄包似的？小子下手太黑了……”波哥暗道。
要说杨卫成完全不懂，一开始波哥也是不信的。但后来他跟着马仔学规则，问的一些问题，波哥看出来了，那蠢劲儿没得装。
那么一次就赢，只有一个解释——运气好。
波哥一挥手，换了个小弟：“你去跟他玩一局。”
这小弟咚咚咚上前线了，一局下来，依旧是输。幸亏只是玩，没动真格的，不然还输得挺惨。
杨卫成连赢两次，心情大好，甚至唱起了ra。
“哟哟哟，切克闹，煎饼果子来一套。我说噎死你说闹……”
看着他抽筋似的动作，鸡爪疯似的手，满屋子人都是一脑门黑线，唯有坐在角落椅子里的那个醉汉，抬起醉眼，吃惊地看着杨卫成。
“兄弟兄弟……”李云祥赶紧扯住他手臂，“你别闹了，到底行不行啊？”
“行啊，想我赌神神隔已定，所向披靡，字典里没有怕这个字。”杨卫成拍胸脯道。
今天既然来到这里，他就没打算做个正常人。
先把这里点儿踩熟，再去报警处理。
至于中间过程会怎样，杨卫成有压根就没考虑过，见机行事。
刚才在大厅里，杨卫成还看见一张熟面孔，也是凤尾村的村民。
这两天他在村子里游逛的时候，也和这人交谈过，得知他也是施工队的一员。
刚才那人拼命厮杀，根本没注意到杨卫成的存在。很难想象，凤尾村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参赌。
如果不把这赌窝给端了，工地是不能彻底安生的。
总之他过分夸张的骄傲口吻，触怒了波哥。
啪！
波哥甩手给第二个小弟一巴掌：“没用的东西，滚开！”
他径直走到杨卫成跟前，上下打量他几眼。
“我来跟你赌，限注100元，敢不敢？”波哥道。
“100啊？会不会有点少？”杨卫成笑嘻嘻道。
波哥冷笑：“你说多少？”
“你都说100，那就100吧。不过我有个条件……”杨卫成道。
“你先赢了我，再来跟我讲条件吧。”波哥道。
杨卫成一挥手：“赢你分分钟的事，要不要先听我的条件？”
“你说。”
“我要是赢了，你就把从他那里赢走的钱还给我。”杨卫成说，“我也不要太多，只要回原本属于我们的工资款。工人们没发工资，饭都吃不起了。”
波哥冷笑：“赌桌上，愿赌服输，哪有像你这样的？”
他瞄一眼杨卫成手里的大哥大，想了想又说：“除非你有本事，从我这里赢回去。”
杨卫成歪着脑袋沉吟片刻：“也行。”
“先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波哥我时间比较宝贵，只给你20分钟时间。20分钟后，如果你没赢走，我也不多要，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留下。”波哥道。
“没道理啊，这里是赌场，又不是阎王殿，难不成准来不准走？”杨卫成道。
波哥眼睛微微一眯，冷冷地说：“你把这里当阎王殿也无所谓，老子的场子老子说了算。你小子废话这么多，该不会是卧底吧？”
气氛骤然紧张。
李云祥慌忙解释：“哎哎哎，波哥，他可真不是，是福氏公司来的，我拿人头担保。”
“人头？呵呵，你的人头值多少钱？”波哥轻蔑一笑。
李云祥老脸一红，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杨卫成拍着台子：“别说废话了，玩不玩？”
“20分钟，怎么可能赢回所有的工资，你傻了？”李云祥提醒他。
所欠的工资总共18000，仅靠一局定输赢，限注100块，的确是天方夜谭。
杨卫成笑而不语。
波哥正等他催呢，欣然同意：“好，我们赌场的规矩就是没规矩，你我21点，一把定输赢。”
“好啊，反正我也不懂什么规矩。”杨卫成道。
波哥转身从柜子里抓出一把筹码，点出一组丢给杨卫成。
杨卫成书了数，嗤道：“才六个筹码，不够啊！”
“呵呵，小子，胃口不小么，好，再给你十个。”波哥又扔给他十只筹。
杨卫成接了，道：“我是新手，跟波哥这样的大佬玩，是非常有纪念意义的，能不能用新扑克牌啊？”
“事多！”波哥瞪他一眼，倒也没反对，拿出四副新扑克牌，拆开来拿出大小王，洗过之后放入发牌器。
两人对面而坐，依旧是对方坐庄，杨卫成闲。
波哥眼神凶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彪劲，明显是混过黑涩会的。
开始发牌，发到第二张时，杨卫成松口气。
两张a，果断分牌。
波哥冷笑：“分牌？你以为分牌就有机会赢走所有的钱？小子，别痴心妄想了，心越大，输的越惨。”
“嘿，你又不是神，怎么知道我会输？哦，莫非你出老千？”杨卫成道。
“你！”波哥怒。
这小子有一种神奇的本事，分分钟都能点爆他的怒火。还好，他这么多社会摸爬滚打下来，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还怕这个小青瓜蛋子？
继续发牌。
拿到第三张牌的时候，杨卫成的心情十分忐忑，那是一张5。
“如果第四张牌也是5就好了，可以继续分牌。”他忐忑不安地闭上眼，深呼吸，缓缓掀开牌。
对面，波哥冷笑，仿佛已经看透结局。身后，李云祥也捏把汗，他一方面盼着杨卫成输，这样自己或许可以免除债务。可同时，作为赌徒，他又希望这小子能赢，矛盾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