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好。”夏至急忙迎上前，伸手想扶她。
她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夏至的手，淡笑道：“很高兴你能来陪我吃晚饭。不过在吃饭之前，我丑话说在前头，今天只聊闲话不谈生意。”
夏至一呆，随即笑道：“当然。能够陪老夫人一起过生日，是我的荣幸。”
她说着双手奉上一束金色郁金香，“老夫人，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束花送给您，愿您永远如这花儿一样青春长驻。”
陈老太太很有些愕然，看着那束郁金香久久回不了神。
良久，她才轻叹一声，“自从我丈夫和儿子死后，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收到郁金香了。我都快要忘记我曾经是多么地喜欢郁金香。这礼物我喜欢，田小姐你用心了。”
“您喜欢就好。”夏至温柔地勾唇一笑。
“走吧。咱们去餐厅用餐吧！”陈老太太和颜悦色地作了个请的手势。
夏至点头，跟随着她来到餐桌前落坐。
“喝什么酒？红的白的都有。”陈老太太问。
夏至笑道：“我一向喜欢喝烈一点的酒。觉得烈酒虽然烧喉烧心，可是却也最痛快。所以，我选白酒。”
陈老太太脸上又闪过一抹诧异，矜持地笑道：“你真的不必为了讨好我而勉强自己。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最喜欢讲格调，一向认为喝红酒才有品味。所以，你还是喝红酒吧。我请你来也不想一下就把你灌醉。”
夏至笑，“喝酒这种事，我不会逞能的。您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当真？那咱们喝白兰地？”陈老太太挑眉，眉宇间尽是挑衅。
那像年轻人一样的争强好胜让夏至满心欢喜。
有挑战不服之心，说明老太太还有一颗年轻的心。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把快要濒临绝境的华泰超市坚持到现在吧？
这样也好。
至少悲伤打垮不了她。
她突然间不再想去说服老太太了，心想只要老太太能凭着那意念坚持下去也很不错。
夏至豪爽地笑了，“好。白兰地！不过您毕竟上了点年纪，最好还是少喝点。”
“你小觑我？”陈老太太冷哼一声，“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阿兰，倒酒！”
在旁侍立的阿兰不放心地说：“老太太，您心脏不好，医生早就叮嘱您得戒酒。浅酌一杯红酒可以，像白兰地那样的烈酒还是算了吧？田小姐，您说是吧？”
陈老太太眼睛一瞪，“怎么？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也想来作我的主了？”
阿兰尴尬地笑，求助地看着夏至。
夏至给她使了个眼色，“老太太说什么就什么。你快倒上吧！”
阿兰无奈，只好给俩人斟上酒。
夏至举起酒杯站了起来，“老太太，这杯酒我庆您生日快乐。我先干了，您随意。”
话音未落，她已经仰脖一口饮尽。
陈老太太看她一杯下肚，脸不红心不跳，不由笑了，“看来你果真酒量不错。我也来！”
她正要仰头喝下，夏至的手一指她的背后，“老鼠！”
老太太一惊，急忙放下酒杯，慌张站起四下乱望，“哪里？哪里？阿兰，赶紧找出来打死！”
“知道了知道了。”阿兰急忙拿了一把扫帚跑过去弯腰四下寻找。
夏至趁机将老太太酒杯里的酒喝干，拿起一旁的茶壶斟上了一杯白茶，这才笑道：“可能是我眼花了吧？您快坐下吧。”
“是眼花吗？”陈老太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阿兰，别找了。如果真有老鼠，只怕不止一只。明天买只猫回来养吧！”
“是。”阿兰应了。
“咱们喝酒。对了。我这杯还没喝一口呢！你等着。”陈老太太端起酒杯。
夏至急忙说：“我年纪小，是您的晚辈，您随意就好。”
陈老太太却一口仰头喝尽。
夏至竖起大姆指，“您老真好酒量。”
陈老太太疑惑地看她一眼，敲了敲桌子，“阿兰，继续。”
阿兰忧心忡忡地看了夏至一眼，夏至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陈老太太不满地说：“叫你倒酒，你一个劲地看她做什么？”
阿兰无奈，只好又倒上酒。
老太太端起酒杯，“这杯酒我谢你送给我那么美丽的花，让我记起了多年前的美丽。这一次我先喝！”
“别忙别忙。老太太，咱们节奏放慢一点吧。我知道您厉害，可也请顾念顾念我们做晚辈的吧。我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突然间连喝这么多酒，胃吃不消。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底？最起码喝碗汤好吧？我瞧这乌鸡红枣汤不错，我帮您盛一碗吧？”
老太太笑了，放下酒杯，“你能有自知之明，挺好。”
“是是是。我帮您把汤上的油分都去掉了，可以喝了。”夏至亲手盛了一碗汤递到她手上。
“你很会来事儿。”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接过了汤，低头一口一口慢慢喝了起来。
夏至趁机又把她的酒喝了换上茶水。
好不容易吃完饭，夏至已经有些微熏了，陈老太太却精神得很。
她起身站起，淡笑道：“去客厅坐着喝杯茶吧？”
夏至摆摆手，笑道：“不用了。我有些醉了，我怕我再呆下去就丑态百出了。”
“也好。那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真的不用！我出门打个的就行了！”夏至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
“别拒绝。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值得我对你好。”陈老太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可是你再好，我也不能让你收购我的华泰。那是我儿子的心血，它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我儿子还在……”
说到最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眼睛微微湿润了。
“那就一直让它存在。”夏至心酸莫名，“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派人来帮您，也可以无偿借笔钱给您度过目前的难关。说到底，华泰之所以濒临破产，不过就是因为管理不到位，制度落后，货品单一，员工太多的几个因素。这些问题其实只要花些时间都可以得到改善。”
陈老太太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不过我不喜欢欠人情。”
“老太太，您真的和传说中一样的倔。”夏至无奈何地叹了口气。
“好了。你先坐会儿吧！我让阿兰打电话给我司机。他在外面办点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啊，陪了我这么久，不介意再陪我会儿吧？”
“当然不介意。我只是怕我打扰了您休息。”
“人老了，睡眠便少了。时间也变得漫长了，有你在，时间倒快了许多。”陈老太太看向她的目光里有着无尽的落寞与忧伤。
夏至心想她其实比传说中的要温暖许多，只是她不得不坚强不得不冷漠……
莫名的，夏至竟然对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刚在沙发上落坐，夏至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对陈老太太说了声对不起，拿起一看，却是易子寒打来的。
她急忙接听，“喂？子寒？有事吗？”
“我在陈老太太的门口。你什么时候出来？”
夏至一愣，压低声音，“子寒，你不会早就跟我到这里了吧？”
“别怪我跟踪你，你才出那样的事情，我实在不放心让你单独一人行动。”易子寒的声音里饱含着歉意，可是又有着不可抗拒的坚持。
夏至心里暖暖的，轻叹一声，“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是很感动很庆幸。”
“那你什么时候出来？”
“这就来了。你等着我。”夏至挂断电话，转头歉意地对老太太说，“陈老太太，我朋友来接我了，就不麻烦您的司机送我了。很开心今天能与您一起共进晚餐。希望以后还能有这种机会。当然您放心，绝对不会谈生意场上的事。”
她说着起身站起笑着张开手臂，“我能好好抱您一下吗？”
陈老太太愣了愣，起身站起也张开了手臂。
夏至主动地抱住了她，温柔低语，“您是个好妈妈。您儿子有您真幸福。如果有来世，我相信他还会愿意做您的儿子。”
陈老太太没说话，可是她分明感觉到老太太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夏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有再说话，只希望自己这个带着体温的拥抱可以传递给她继续下去的力量。
当然，她还会背地里给出帮助的，比如悄悄地提供人员和货源的支持。
相信在她们一起的努力下，华泰一定可以重获生机的。
至于乔之安那边，她只能另想办法争取了。
她们就这样紧紧地抱着，直到夏至的手机再度响起，陈老太太才推开了她，转过身擦了擦眼睛，随后又转过身来，低声说：“把合同拿出来吧！”
夏至一愕，“您说什么？”
“合同。收购华泰的合同。赶紧拿出来吧。我不想再重复一遍了。”陈老太太一脸平静地坐了下来。
“呃。陈老太太，您真的不必勉强自己。也不必为我方才的所言所行所感动。我知道华泰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我已经打消了原本的计划，真的真的！我发誓！”夏至急忙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我田宛如果有半句假话，就叫我出门被天打五雷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