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的夏至正持着杯酒坐在窗前的望远镜前一动不动。
下班后,她便坐在这里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有数个小时了。
对面那幢豪宅今夜灯火通明,尽管相隔数百米,可她也能想像屋子里此时此刻的情形。
在那里,一定有着温暖而明亮的壁火在熊熊燃烧着,壁火一旁是挂着各种各样小礼物的圣诞树,圣诞树的下方一定铺着洁白柔软的羊毛地毯,她的孩子一定双眼兴奋地坐在那里正一件又一件地拆着礼物。
而在他的周围,会有那个只要看一眼就让她心痛得快要窒息过去的男子,还有爱他疼他的奶奶。
那副画面很美好很温馨,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快乐幸福的女主人。
而她本来应该是那个女主人的,她本来就应该抱着孩子坐在地上陪他一件一件地拆着礼物的。
她本来可以放肆地看着他笑,任性地吻他的脸颊,痛快淋漓地告诉他,孩子,妈妈爱你……
可是现在不可能!
裴曜辰生生地把她该拥有的权利无情地剥夺了!
裴曜辰,我恨你!我恨你!
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而这一天不会远了!
夏至的嘴角紧抿,眸中寒光四射。
在这段时间里,她通过努力,已经在L市的上流社会里打响了名头。
她既是名流宴会上引男人追逐的美人,也是大名鼎鼎的理财师。
她的CN集团已经和她一样声名大振,她目前在做的养老公寓项目的审批手续下来了,有不少公司想方设法地找各种关系拿着支票求着她加入了。
而她回来之前设下的那盘棋已经有了胜负。
顾长山那颗棋子发挥了至善重要的作用,他把江源很顺利地带到了郭永胜的面前,引诱郭永胜斥巨资买下了那项专门为华茂集团量身定做的专利,结果是生产出来的产品一上市便引发了一系列的安全事故。
不仅引得华茂集团多年苦心经营的名声毁之于一旦,更被美韩日三国全面封杀,股票因此大跌,如今郭永胜引绺辞职华茂濒临破产,听说裴曜辰也无意亲自出来收拾残局,倒放出风声来要卖掉华茂。
显然,她给他的这一击还不至于让他放下一切出马!
夏至也不急,因为他征婚看起来也不太顺利,她会选择适当的时机亮瞎他的双眼的!
凌晨三点的时候,对面的豪宅才彻底沉浸在了雪夜里。
夏至像刚刚苏醒的睡狮,腾地起身跃起,飞一般地窜了出去。
很快,她就熟门熟路地来到了裴宅的后院。
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墙头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今年的这第一场面下得真大。
要像从前那样徒手翻墙而入,几乎不太可能。
逞强的结果不过是坠海撞击岩石身亡。
所以,这一次她特地带了抓钩来。
有它的相助,一切都不在话下。
夏至深吸口气,拿出抓索用力往上一甩,抓索稳稳当当地抓住了墙头,她立即攀援而上。
墙面果然又湿又滑,好几次脚打滑踏空,身子失控地荡了起来,重重地撞到墙面上,不过好在每一次都有惊无险。
好不容易跃上墙头,她抬头看四周,却见一片漆黑,一点灯火也没有。
看来这个圣诞节,裴曜辰开恩让所有人都休息了。
的确,他几个月来大批大批地见女孩,那些保镖天天如履薄冰提心吊胆的一定辛苦极了,他心软给他们假期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个世界上,他除了对裴峻山对她心狠手辣之外,对其它人似乎都宽容仁慈许多。
有时候,她真的想如果她长得不像莫砚秋,那么他们一定不会走到如今这样不堪的地步。
他们一定可以做成好朋友。
用不着天天见面,但是有事的时候,她打个电话过去,他一定会毫不考虑地跑来帮助她。
就像他对韩景那样,从来不计回报地付出……
只可惜,老天爷让他们连做朋友的可能都没有。
夏至苦涩地笑了笑,翻身跃下。
熟门熟路地摸进孩子的房间,站在孩子的床前,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掏出手帕迷晕了裴曜辰,然后就要上床。
但在掀开被子之际,她却又缩回了手,跑到一旁的取暖气旁暖了好一会,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寒气已除,双手双脚都温暖至极之后,这才重新跑到床边,轻轻地掀开被子依着孩子躺了下去。
刚抱住孩子,他热乎乎的脸便侧了过来,像只求爱的小猫一般不住地蹭着她的脸,用糯糯软软的声音轻轻地说:“妈妈,你终于肯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一定知道我想你了。”
“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无论雪有多大风有多烈,妈妈都会来陪你。”夏至温柔轻语,“我还给你带了礼物过来。”
她说着狠狠在孩子脸颊上下巴上脖子上落下了无数个吻。
孩子痒得缩起脖子来咯咯笑,双手却始终紧紧抱着她的脖子不放手。
好一会儿,夏至才停了下来搂紧他,轻声说:“宝宝可不可以也送给妈妈一个礼物?”
“好。”孩子应了,抱着她一顿猛亲,还调皮地伸手到她腋下胳肢。
她笑着浑身发颤,抱着他在床上翻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控制不住内心的开心,也胳肢孩子,孩子兴奋得哈哈大笑。
等她意识到动静闹得太大时,时间已经晚了。
门外响起了‘梆梆梆’的声音,她一惊,想也不想地翻身下床,从窗户一跃而出,还来不及关窗,她就听到门被人推开了,紧接着听到裴老夫人的尖叫声,“这算怎么回事?为什么开着窗睡觉?曜辰,你这是疯了吗?外面风雪这么大,你想冻病孩子啊?”
夏至听到那快速靠近的脚步声,立即闪到一旁。
窗户关紧了,她还听到落锁的声音。
她不由又遗憾又懊恼。
今晚,她原本是想留在这里好好陪陪孩子的,不想一时兴奋忘记了分寸,结果现在只能早早地回去了。
她长叹一声,展臂跃下,迅速地消失在莽莽雪夜里。
而裴老夫人关上窗,转过身来时,却看到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气鼓鼓地看着她。
她有些莫名其妙,以为他做了噩梦,急忙上前伸手想抱他,不想他用力推开了她,指着那窗户就开始‘吧嗒吧嗒’地掉起眼泪来。
裴夫人一慌,急忙柔声问道:“宝贝儿,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病了?”
孩子只哭不说话,手脚乱蹬乱拍,却死活不肯让她靠近。
裴夫人手足无措,向他身边看去,这才发现他身边空荡荡荡地并无一人,不由大吃一惊,急忙跑到另一头,当发现裴曜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时,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叹道:“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都不会照顾,还怎么照顾孩子?你这是让我死都不敢死啊!”
她弯腰想把裴曜辰叫醒,可是怎么叫都叫不醒,最后只好把管家和保姆叫上来。
管家把他抬上床盖好被子,心里禁不住有些不安。
裴老夫人心里也很有几分惊疑,低声问道:“曜辰睡得这么死,别是又开始吃安眠药了吧?”
管家沉重地点头,“有可能。看来最近先生的压力有些太大。夫人,或许等明天,咱们试着一起劝劝先生,让他把那件事情暂缓一缓?这些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夏至,就连那两个字眼都成了禁忌。现在突然让他天天见那么多女人,只怕难免勾起他一些回忆。要知道,这样的场面当初也是有过的。那时候夏小姐就对他这种方式很不满,为此还打破了他的头。我想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每一个来这里应征的人如此的宽厚仁慈。不仅不伤害她们,还馈赠她们一大笔钱。现在每一天对他来说都可能是一种折磨,所以让他暂缓是必要的。您觉得呢?”
裴老夫人悲戚地叹了口气,“虽然我也很想让他早点成个家,让这个家更健康更完整一些。但如果这样做对他来说是痛苦的话,那就暂时缓一缓吧。只是不知道这一缓,又要过去多少年了。他可怜,小孩子更可怜。”
她说着含泪朝一旁看去,只见孩子已经趴在保姆怀里睡着了,只是脸颊上还有着泪痕,在灯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刺得她的心一阵阵地痛。
她走过去,将孩子接了过来,轻轻挥了挥手,“走吧。你们都下去吧。今天晚上,我守着他们父子俩。”
“这?您吃得消吗?不如让我带孩子回去睡吧?”保姆担心地问。
“不用了。曜辰虽然睡着,可是他一定还是有感觉的,孩子走了,他会睡得不安心。你们不用管了,赶紧都去睡吧。我能应付得了。”裴老夫人将孩子轻轻地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那您有事摁铃叫我。我会警醒着的。”保姆叮嘱。
“嗯。我有数。”裴老夫人应了,依着孩子躺了下来。
管家和保姆不安地对视一眼,最终无可奈何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