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胜见闻讯赶来的庄客越来越多,将己方的人生生压制到成一团,便用鱼叉比住太公,要挟众人,庄客们投鼠忌器,不敢稍动。
这时忽然后院也传出阵阵喧哗声,原来从后面进来的盗匪们也开始生事,正抢着宅中的物事。郭胜打着呼哨,召唤后院的盗匪前来会合。没多时后院的盗匪便到了,两下一合拢,反比庄客们多了些。
郭胜见自己人已经聚集,又擒了太公在手,怕夜长梦多,把劫掠的主意扔到一旁,带着群匪挟持着宋太公往外冲,庄客们不敢阻拦只有紧紧相随着,齐齐走到庄口。
站在庄口郭胜才算松了口气,对紧逼过来的庄客们大声喊道:“我请宋太公到咱们寨子里住上几日,等宋江回来,你们让他带上一万贯前来赎人,要他一人前来,我们只等五日,过了五日你们就准备给太公准备后事吧!”
他正喊着,宋大冲了上来,他心里内疚的很,要是自己坚持不让太公出去,太公也未必会落入贼手,想着太公往日的恩情,他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口中喊道:“太公,宋大陪你一起去。”
群贼一让,把他让到中间,再一合拢,几个盗匪上前将他紧紧按住缚了双手,和太公站在了一起。太公不住叹息道:“宋大,你怎么这么傻?这一去必是凶多吉少,何苦多要搭上一条性命?”
宋大宽慰道:“太公,这贼人无非图些钱财,待三郎回家拿财物来赎,只是有惊无险罢了,切莫言什么生死之事。”
边上一个贼人讥笑道:“两个老儿,死到临头还如此多话,宋江害了我家寨主,岂是些许钱物可以了事的?权且让你们活上几日,等宋江一来,再送你们几人齐上西天。”说着拿着家伙比了比。
宋太闻得此话却安宁下来,不再作声,心里打定了主意。自己失手被捉,与其再陪上三郎的性命,断了宋家的香火,倒不如??????
想毕,太公对郭胜说道:“这位军师,刚刚那人,不过老汉家中一个不晓事的下人,请军师大人大量放他回去,小老儿再叮嘱他几句,要小儿早日备好钱财来赎我,免得误了事,你看行不行?”
郭胜转念一想,不过一个家人,拿住了也没什么用,带回去不过是浪费粮食,路上还要多个累赘,不如放了省事,就点点头说道:“你让他叫宋江早点前来,如果敢耽误时间,我手里的刀子是不等人的。”
太公唯唯诺诺的应着,郭胜示意一旁的贼人将宋大松开,然后叫众人稍微走开几步,团团围着,让他们二人在中间叙话。
太公拉着宋大的双手,轻声嘱咐道:“你回去让大家守好庄子,派人立刻去县城叫回三郎和管家,告诉三郎,莫要报仇了,更别再去惹是生非。平日谨守门户,守着家中祖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他大姐帮他相了一门亲事,本这几日要他去看,不想家中出了此事,你叫他不要守什么三年之制了,要是好的便早点娶过门来。”
宋大越听越觉得不对,怎么跟遗言一般?正想说话,太公大喝一声:“走罢!”说着大力一推,将宋大推了出去。
群盗知这人是要放走的,都闪避开,宋大踉跄着出了贼群。再看宋太公,大叫一声朝郭胜扑去,郭胜受了惊吓,端起叉子要将太公吓退,不料太公不退反进,朝着叉尖直撞过去,郭胜哪里收得及?锋利的钢叉直接透胸而过,太公惨叫一声,口吐鲜血顿时倒下。
宋大见状,骇得心神大乱,大叫:“太公,我来救你!”紧跟在后面的庄客们也是一齐冲了上来,群盗遭了如此变故,俱是不知如何是好,都望着郭胜。
郭胜本就生性胆小,今日不知发的什么疯叫嚣着要打劫杀人,说和做可是两码事,现在太公生生撞死在他的手上,直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浑浑噩噩,那不知从哪借来的胆子消失得一干二净,尖叫一声扔了叉子撒腿就跑。群盗一看他先跑了,谁还站得住脚?哗啦一下跟在他的后面亡命奔逃。
宋大扑到太公身上顿足捶胸,嚎啕大哭,众庄客也顾不上再去追赶贼人,连忙将宋大搀扶起来,把太公的尸身抬回庄内。宋大这时想起太公的遗言,忙叫人立刻赶往县城,将此事告知三郎和管家。
其余人纷纷四处准备东西,把太公给自己备好的棺木抬出来,赵乐些香烛纸钱供上等等(注:一般过去大户人家,年老的人都会早早的给自己备好棺木,怕别人给自己挑的不满意)。宋大自己在大厅中守着太公的尸身,悲从中来,啜泣不止。
两个庄客打起火把直奔县城报信,走出不到十里地,前面正遇见从县城赶回的庄丁,一面诉说此事,又邀上两个知道宋江住处的庄丁一同前往,其余人等急忙赶了回去。
四个人跌跌撞撞的急行,夜黑路远,直到天色微亮才赶到县城,等待城门一开,便急匆匆跑到客栈。这时已是辰时了。宋江昨日心情郁闷,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现在还宿醉未醒。管家昨夜也是喝多了,依旧在屋内打酣。只有小六和几个庄丁起了,正拾掇着心里,待那两位起来好上路。
报信的庄客们急急的闯了进来,看见小六大声问道:“三郎和管家在何处?”
小六见他们来得甚急,怕是有什么事,不敢耽搁,匆匆答道:“俱在房中歇息着。”
庄客们大叫道:“快去喊起来,庄里出大事了!太公被贼人害了!”
宋江也已经有些醒了,正眯着眼想补个回笼觉,却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叫喊声,似乎是说“庄里出事了”急忙披衣起床,这时小六也推门跑进来,宋江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刚似乎听见人说庄子里出事了?”
小六张着嘴越急越说不出来,宋江心急,推开他便往外跑,只穿着中衣跑到院里,见是昨天回去的庄丁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庄丁哭道:“三郎,出大事了,昨夜被你放走的贼子去了庄里,将太公害了!”
宋江顿时傻了眼,禁不住红了双眼,两行泪滑了下来,他和宋太公接触日子虽不长,可太公一直是对他关怀备至,他也把太公当自己父亲看的,更不要说他继承了宋江的记忆,那十几年太公的关爱怎么忘记得了?这怎么忽然父亲就没了?
宋江退后一步蹲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太公还在的,你骗我的。”
庄丁看着愈发落泪,“三郎,是真的,宋大叔叔要你速速回去操办后事!”
宋江就象聋子一样,恍若未闻,只呆呆蹲着默默不语,他这两日受的打击太重,昨日还沾沾自喜的觉得拿了个周青,更是不把水泊群盗放在眼里。不想今日就闻此噩耗!
他真的好悔,要知道这样万万不该放那些贼走,就算放走了也该叫个人回庄子报信,起码有个防备。现在什么都晚了,他反复的唾骂着自己,只会耍些小聪明,害人害己!把自己老爹都折了进去。管家也被人喊醒了,见宋江蹲在地上只是落泪着自言自语,过去和他说话也是不理,只管自说自话,不停的骂着自己,管家忙叫人把他扶回房内。自己跟在后面。
宋江被掺进了房间,全身跟没了骨头一样缩在椅子上,眼睛空洞无神,失魂落魄。
管家跟着进来,见宋江如此模样,心里也是难受,开口说道:“三郎,你就只顾自己难受,不管太公还尸骨未寒吗?”
宋江慢慢抬起双眼,“管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管家大声训斥着:“你爹爹已是去了,现在你便是一家之主,多少事情等着你去办?先要发丧还要报仇,还有庄中的大小事宜,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要你拿主意,你却缩在这里自怨自艾,你叫太公九泉之下如何闭眼?”
宋江被骂得激灵的出了一身冷汗,站起身来,对着管家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管家也不避让,站在那受了他一个大礼,待他直起身来才说道:“三郎,你现在又几桩事要办,一是去衙门报官,太公是保正,被贼子害了必要报官的。二是找人去给你两个姐姐报信。三是赶回庄里操办后事。”
宋江擦掉脸上的泪,静静说道:“我先去报官,再回去操办,管家辛劳些,找两个得力的人手分别去我两个姐姐家报信,再去采买些必备的物事。”
两人又说了几句,基本算是安排好了,这才出来。宋江从小六手里接过一个白色布条绑在腰间,不敢耽误时间,直奔县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