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来了?宋江猛然警醒,李纲来此做什么?他看着身下的福金,心中满是疑问。
上次北上之时,福金前来送行,可是被李纲瞧了个真真切切。自己一直担心他把此事传出去,想要找他好好聊上一聊。没想在北国战事频繁,危机一波接着一波,倒是把这事情给疏忽了。不过幸好回来的时候,没有听见汴京城里有什么传言,现在李纲自己找上门来,究竟是为了叙旧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福金见爱郎似是想要起身,一把环住他的腰:“三郎不去理他,咱们这么些日子没见了,你便多陪我一会,让他等等也是无妨。”
宋江溺爱的捏捏她的鼻子,轻笑着说道:“咱们来日方长,这李纲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你在这等我就是,我去去就回。”
福金娓娓一叹,有些意兴阑珊:“三郎,那我也起来了。天色也已经不早,我入夜前还需赶回宫里,不然三哥是要陪着吃排头的。”
宋江顿时有些犹豫起来,福金对他情深意重,自己是不是太薄情了些。这难得相会一回,还不懂得去珍惜。福金看着他脸上露出不舍,心情转而甜蜜,搂住爱郎腻在他的怀中喃喃说道:“三郎是个男儿,当以事业为重,不能太顾及儿女私情。你说得不错,我们来日方长,切不可因小失大。”
宋江心中大为感动,要是能得这样贤惠的妻子,当真夫复何求?他轻轻在福金脸上吻了一下,“你在房中等我,我去见见他,看他有何事情,一会便回。”
福金也不做声,只是随手披纱而起,悉心的帮爱郎穿着衣物,虽是看样子手法生硬,可也是中规中矩。宋江觉得奇怪,上次在郓王府中她可是连叠被都不会的,怎么现在伺候他穿衣都算有模有样了?
帮着他整理清楚衣领,福金退后两步瞧了瞧,觉得大是满意,在爱郎脸上轻啄一下,娇笑道:“去罢,莫要误了正事。”
等到宋江出现在偏厅,李纲都已经等待好一阵了。宋江人还未到,声音便先传了进来:“刚入新宅事物繁琐,让李大人久等了,还请恕罪!”
李纲虽等了不少时间,可还是气定神闲,闻声而起笑道:“济宁侯事务繁忙,能抽出空暇来见下官已是荣幸,何出此言?”
宋江迈步进屋,和李纲见过礼,两人分宾主落座。蔡府来的管家果然不凡,这才个把时辰就将府中事务料理的井井有条。宋江一到,就有婢女奉上茶水,施礼退下。两人微微客套一番,都是心中有事,也不再兜什么圈子,开始进入正题。
李纲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咳嗽一声开口说道:“济宁侯,下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还望侯爷不吝赐教。”
宋江看着李纲,见他一板正经,知道这便是要入正题了,可正色答道:“李大人有话但讲无妨,我们在辽国也是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同僚,无需这般见外。”
李纲想起不久前在北国的征战浴血沙场,眼神中透出一丝犹豫,思忖着问道:“三郎,你我也算生死之交,你此次大功于国而获封侯之赏乃天经地义之事。可是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要是不能得到你的亲口解答,我兀自夜不能寐。”
宋江默不作声,只等他继续发问,李纲顿了顿问道:“那日北上之日,我见三郎与茂德帝姬形状亲密,大异于常情,想必你们之间有儿女之情,是也不是?”
“你说的不错,我和福金的确是为情侣。”在李纲发问之前,宋江已知他十有**问的就是此事,现在遮瞒不过,不认是不行了。
见宋江坦然把此事承认下来,李纲脸上却露出一丝忧郁之色:“三郎想必是知道本朝祖制,驸马不得出将入相,为何还要为了儿女私情而负了自己一身大好才华?”不曾想,他倒是一番好意,来劝宋江放弃福金的!
宋江有些啼笑皆非,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李纲堂堂一个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竟然管起别人男女之事来了。不过他也知道,李纲特意巴巴的这么急着上门来为了这件事情,的确是极不容易的,不是把他看做真正的朋友万万说不出此话。
“伯纪兄的好意,宋江铭感五内,我也知本朝之制。但茂德待我深情厚意,我若辜负岂不成了负心薄幸之徒?”
“三郎怎么练孰轻孰重都分不清了?好男儿只在四方,你年方不过弱冠就已经扬名四海,深为官家看重。朝廷即将北上伐辽,正是你建功立业之时,安能为了情事而耽误自己的大好前途?”李纲对他的执迷不悟有些痛心疾首。
宋江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眼下自己和福金尚未成婚,如何就不能北上征辽了?
李纲也看出了他的困惑,叹息说道:“三郎恐怕还被蒙在鼓里,你和茂德帝姬的事情,已经被人知晓了,正准备用此事来做文章,逼你在尚帝姬为驸马与掌军职权中选择,否则我又何必这么急着来寻你说这些话?”
李纲的话,让宋江悚然一惊,有人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伯纪兄,不知是哪位达官贵人要做些怎样的文章?”宋江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但是对刚刚走上正轨的义勇军来说,绝对是个致命的一击!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是谁要这么做?不可能是童贯他们,要是童贯一党知道此事,早就开始动手了!也不可能到现在没有动静,还需李纲来提醒了,这件事情一定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李纲有些脸红,羞愧不好意思开口说道:“此事说来也要怪我,在我回到汴京之后,一次宗泽请我去侯相公府中赴宴,我那时正为你这事情苦恼,便口不择言说了出来。不想宗泽认为你这么做居心叵测,他早就知道你和郓王、茂德帝姬来往甚密,便要我上殿弹劾此事。我与你一路北上,深知你为国在前方浴血杀敌,怎能做出这等事情,便和他据理力争。后来经侯相公居中调停,此事方才押下。不想昨日他又找上门来,说你现在身为显爵手掌军权,万万不合朝廷法度,必要你做出一个选择,否则一定要上书陛下陈情此事!”
宋江气得嘿嘿冷笑,血往上涌,直想一脚把面前的案几给踢出门外去。这个宗泽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自己和茂德的事情怎么就碍着他了,他非要做出这种事情来?自己何曾招惹过他,先是出主意让义勇军北上冒险,现在又逼着自己和福金分开,这个人的脑子里面究竟整天想的是什么?
“伯纪兄,你此次来想必也是宗泽逼你来的吧!”宋江阴沉着脸,再找不出一丝笑容。
李纲心知这个事情委实难办,大家都是年轻过来的,男女之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要拆散只怕是难如登天。可是不来一次的话,别说宗泽,就是他自己也有些不放心。现在宋江虽是在朝堂上没有半点实权,可是他手上可是有五千如狼似虎的义勇军!
别人不知道义勇军的厉害,李纲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支义勇军对上大宋的其他军马,五千人最起码也当得数万!这样一个未来的驸马,对朝廷来说只怕是祸非福!
“三郎,宗汝霖也不是什么恶人。他就是个直性子,但凡有一丝违背朝廷法度之事他都要鸣不平的,倒不是针对你而来。”
宋江面沉似水,心中着实恼怒异常!这个宗泽在他前世的印象中是个大大的英雄,独守开封与金兵大小十七战皆是大胜,至死都大呼三声过河!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后世大名鼎鼎,现在落魄之极的人物,仿佛就是他前世的冤家对头一般,生生的和他卯上了!
“伯纪兄,我真有些不明白。现在朝堂上多少大贪大恶你们不去关注,为何总是要盯着我这无权无职的小人物,难道这就是你们这些自命清流的做法?我看不过欺善怕恶罢了!前年童贯攻夏,丧师十万也没见谁跳出来说个几句。而我宋江建民军扫平水寇,就被侯相公和宗泽盯上,打发我几千人去北国拼命。三千勇士北去只有数百男儿回乡,将士尸骨未寒,我身上伤势还未痊愈,又翻出此事出来。我敢问一句,你们到底能做些什么?要是真要我选,我便解散义勇,这样你们该当如愿了吧!”
宋江实在是真有了火气,这整日的忍辱负重,不光要小心童贯一党,现在这所谓的清流一派也跳将出来咄咄逼人,当真是人善被人欺!
宋江热血上涌,有些不管不顾了,大不了老子反他娘的就是!他虽是平日里装着一副老成的样子,其实也不过一个正常的年轻人,怎会没有一丝火气?这些日子压抑的也是难受,这回一次迸发了出来。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宋江自己也是有些后悔。懊悔自己实在是沉不住气,这么长久时间都忍下来了,怎么这次就不能忍住?
李纲也被宋江此话说的一惊,他如何也想不到平素沉稳大气的宋三郎,此刻如此失态,竟然连解散义勇军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已是对宗泽怨气甚深!这样的谈话已经是无法继续下去了,再要说下去,两边就要谈崩了,没了回旋余地。
两人都是静静坐着不再说话,沉默一会李纲叹息一声,黯然拱手告辞。宋江亦是默默无语送出门去。
送走李纲,宋江闷闷不乐回到后院,福金已经在院中和郓王说话。两人正说得开心处,却见他落落寡欢走进来,都煞是奇怪。
郓王开口问道:“三郎,不是说李伯纪来访?你二人在北面并未有什么龌龉,李伯纪还因北上之功升迁太常寺少卿。这见面该高兴才是,难道遇见什么为难之事了?”
宋江苦笑,对于郓王和福金,他也无需隐瞒什么,便将刚才的事情照实说了出来。郓王听了皱眉不已,福金俏脸生寒,咬碎玉齿:“宗泽欺人太甚!我和三郎和他无冤无仇,他怎能做出这种事来?我定是放不过他!”
赵楷有些担心,从旁劝道:“四娘也莫要着恼,虽说宗泽人微言轻,却怕此事被童贯利用,到时拿来做做文章就不妙了。”
福金丝毫不以为意,冷笑道:“这是什么大事?大不了我去求父皇成全我们,那义勇军散就散了,我也不用再整日的为三郎担心。”说着瞟了瞟宋江的脸色,见爱郎脸色不愉,转而也是发愁起来,“只是这样却是枉费了三郎的心血,这该如何是好?”
赵楷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是从旁劝慰,宋江虽是后悔自己的冲动,但话说都说了也不能收回,也只有听天由命了,看李纲等人回去商议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