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早就等在铁窗外的月亮渐渐亮了,梁川的歌声在铁窗边游荡:
面对大青山光棍发了言
打一辈子光棍我乐和了几十年
光棍要喝酒
光棍要抽烟
光棍的好处我说也说不完……
藏文生侧着脑袋听了一会儿,摇摇头:“就这嗓子还敢出来演唱?”长叹一声,忿然一捶大腿,“时无英雄,致使竖子成名!”仰起脖子“啊哈”叫了一板,怒声吼道:“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那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老疤听了几句,突然戳了元庆的胳膊一下:“小哥,别听他瞎‘呕吼’了,我这儿有烟。”
没等元庆反应过来,藏文生嘎的一声停住唱歌,冲老疤立起了眼珠子:“在哪儿?”
老疤冲铁门努了努嘴。
藏文生拧了岳水的大腿一把:“过去注意点儿班长!”眼冒绿光,直盯着老疤的手。
元庆笑了:“藏哥,你不是说你烟酒不沾,就好点儿色吗?”
“那是吹牛逼,”藏文生推倒元庆,伸手来抓老疤的手,“快点儿,快点儿!你他娘的拿什么‘把儿’?”老疤的手被藏文生抓疼了,揪着藏文生的胳膊,呲牙咧嘴地冲他吹气:“就这素质,就这素质?”藏文生抽回手,尴尬地一笑:“熬炼草鸡了……古人云,三天不抽烟,熬死八旬老汉,赶紧的吧,不然要出人命了。”老疤在裤兜里抠索了半天,终于拿出了手,手上紧紧攥着的是一块指甲盖大小,颜色像木炭的烟屁股。看见烟屁股,藏文生反倒沉稳下来,命令已经窜到跟前的大光:“兄长,忙活忙活吧,表现好,可以抽两口‘二烟’。”
大光早已准备好了报纸,说声“得令”,忙不迭地夺过老疤手里的烟头,嗖嗖地卷了起来。
这边,元庆已经撕好了棉花,钻到门口,抽一根笤帚苗,卷起来就脱鞋。
老疤的鞋已经准备好了,抢过元庆的笤帚苗,搁到地上,上手就搓——呼哧,呼哧,呼哧!
大光将卷好的烟递给藏文生,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嘴,就像一只看见老鸟回巢的婴儿鸟。
火搓出来了,藏文生凑过去点上烟,美美地吸了一口,抱着肚子揉搓两下,冲大光点点头。大光将嘴巴凑到藏文生的嘴巴前面,藏文生呼地将肚子里的烟吐了出来。大光瞪着已经翻成乒乓球模样的眼睛,猛力往嘴里一吸,连滚带爬地窜回自己的铺位,直挺挺地躺下了。
藏文生把烟递给元庆,元庆抽一口,递给老疤:“少抽两口,给穆坤留点儿。”
老疤顾不上回答,想要用两根指头夹烟,夹不住,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歪着脖子吸溜吸溜地抽。
穆坤冲这边摇手,元庆对老疤说:“那就给岳水吧。”
岳水跳回来,刚要接烟,藏文生指指他,让他回去继续看着人,拿过烟,冲茫然地望着这边的全福勾指头。
全福狗一样地爬过来。藏文生摸摸他的头,语气温柔地说:“老哥,抽两口,辛苦你了。”
全福的眼睛闪着泪光,接过烟,一口嘬没了。
岳水回头一看,怏怏地坐回来,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天上拉屎……”
藏文生躺下,一笑:“狗的命。”
元庆起来,刚把号子里的烟味扇乎出去,就听见小号那边传来小满的一声大笑:“哈哈,玩不死你!”
又怎么了?元庆怀疑小满跟大勇对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