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伟也看见了胡金，拍拍年轻人的肩膀，起身往外走，胡金来回瞅瞅，没人注意，快步跟了出去。
坐在大伟的面包车里，胡金问：“你这边都安排好了？”
大伟点了点头：“我这边没有问题了。你呢？”
胡金说声“我也是”，问：“你去二楼看了没有？”
大伟点头：“看了，很简单，就三个楼梯，有六个人就能解决问题。”
胡金打开车门，回手一按大伟的肩膀：“晚上见。”
这个季节里的夜晚来得总是这样快，不到六点，天就彻底黑了下来，路灯下，恍惚有细雨一样的雾在低空弥漫。
胡金站在亿龙大酒店对面的马路牙子上给孟德龙打电话：“孟哥你到了没有啊？”
孟德龙好像喝醉了，说话的声音含混不清：“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哦……胡金啊，找我有事儿？”
胡金皱皱眉头，笑道：“孟哥你好记性啊，你不是说让我今晚安排场合给你接风洗尘吗，忘了？”
孟德龙在那边夸张地“嗷嗷”了两声：“对，对对！接风，洗尘……小军来了没有？”
胡金继续陪笑：“拉倒吧，你都喝成这样了，还叫他来干什么？算了，就咱俩坐坐吧。”
“这怎么能行？不守信用嘛！马上喊他过来……你在哪儿？哦……先说我吧，我在亿龙二楼，房间你知道。”
“你是不是跟朋友在里面喝酒？”
“喝酒怎么了？谁管得着？真他妈的罗嗦……好，我马上让他们走！咱们重新上菜……”
“你跟磙子和大磊联系过没有？没有就算了。”胡金摸清了孟德龙的脾气，他确实是个很守信用的人，故意这样说。
“胡小弟你过分了是吧？”孟德龙的声音陡然提高了，“我说过的话不算数？”
“不是孟哥……那什么，我是说，你们到底联系过没有啊？”
“联系过……”孟德龙在那边顿了顿，“我让他们晚点儿过来，我这里有客人呢。不过，我可以马上给他们打电话。”
“那好，我先过去，然后就联系小军，没准儿大家赶巧正好碰上呢。”
“赶紧的，赶紧的……把事情给你们说开，我也好早点儿休息，这几天太累了……”
“那好，我马上就到。”胡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妈的，无利不起早，谁知道你小子心里在想些什么。隐约地，胡金感觉孟德龙有通过这件事情压制一下广维的意思，因为这一阵广维公司发展得确实太快了。有人传言，广维曾经在一个公开的场合扬言，别看我的公司现在干的是建筑商的活儿，不远的将来我就是开发商，我要做开发商里面的老大。
这事儿开始好玩儿了……胡金一笑，点上一根烟，抽两口，拨通了小军的大哥大：“军哥，一切顺利。”
小军的声音很沉稳：“很好。你先过去，他们一到，大伟会给我打电话，我们三分钟就到。”
胡金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好……要快。”
小军那边没有说话，挂了电话。
胡金急匆匆地抽完这根烟，将烟头轻轻丢到脚下，踩上去，用力一碾，疾步穿过马路，进了酒店的大门。
大伟从一个楼梯口转出来，冲胡金一点头，胡金会意，笑笑，用力地拍一个电梯的按钮。
电梯开了，胡金狐狸一样闪了进去。
挺着孕妇一样大肚子的孟德龙正在二楼的一个楼梯口送客，一见胡金，丢开那几个客人迎了上来：“小军呢？”
胡金嘘了一声：“随后就到。”侧着脸，拉孟德龙往那个单间的方向走，“你的这些朋友是不是知道咱们的事儿了？”
孟德龙将肥厚的大手当空一挥：“一码归一码！该是谁的事儿就是谁的事儿，我不是个女人。”
胡金推开了那个房间的门，屋里烟雾缭绕，一片狼藉：“撤了撤了，咱们重新上。”
孟德龙推一把胡金的后背：“不消嘱咐，已经安排了。小军什么时候到？”
胡金拖一把椅子坐下，反着眼皮看孟德龙：“你是见江湖大哥的，还是给大家说事儿的？”
孟德龙拍拍自己的嘴巴，哈哈大笑：“有点儿急了，有点儿急了……胡弟弟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整天听街面上的朋友传言小军的能耐，一直想要认识一下，好歹得到这么个机会，能不着急嘛。有位兄弟跟我说，小军的势头比广维强多了，广维跟小军比，那就是野鸡跟老鹰的感觉。广维我见过好几次，也是一条铁汉子，说一不二，我有很多难办的事儿都是他出面帮我办的。有一次我跟他提起小军，他说，小军绝对是个江湖大哥，当初他想跟着小军混，人家小军不要他……后来我才明白，敢情这两位兄弟心气都很高，谁都不服气谁呢……你说咋就这么乱呢？合起来混事儿多好？就像我现在……你看看，我跟广维是兄弟，很快跟小军也是兄弟了，将来兄弟们联合起来，还有谁蹦达的？”
胡金摸着一把椅子示意孟德龙坐下，笑道：“孟哥醉了，说话真乱，我都没听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孟德龙坐下，猛地立起了眼珠子：“你还不明白？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胡金索性不跟他争论了，搓着头皮笑：“没错，没错，这就叫强强联合。”
孟德龙点点头，挺起胸脯，刚要发表演讲，桌子上的大哥大响了，孟德龙抓起来，张口就问：“到了？”
那边在笑，声音很大，胡金听得清清楚楚：“到了。是不是我长得太难看，你楼下的服务员不让进。”
孟德龙猛地皱起了眉头：“哪个服务员？”
胡金按了按孟德龙的手：“孟哥别生气，可能是他们不知道来的是谁，我下去跟他们说。”
胡金走出房间，回头一看东边，尽头上站着两个看上去很面熟的服务生，胡金一笑，迈步往西边走，经过两个楼梯口，全都看见那儿站着两个面熟的服务生。在走廊最西头的楼梯口站住，胡金看见了大伟。大伟背对着胡金，静静地瞅着楼下的那个电梯口。胡金走过去，戳一下大伟的后背，大伟没有回头：“来的怎么只有一个？”胡金说声“别急”，顺着大伟的目光往下看。一楼的电梯口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站立的野马一样的汉子，汉子的旁边站着胡金见过的那个跟大伟联系过的领班。大伟回头，悄声说：“大磊。”胡金点点头，继续往下看。
楼下的两个人面对面僵持了片刻，大磊摇摇头，将双臂扬起来，领班上下摸他的身体，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把手枪。
大磊的表情很轻松，笑着将嘴巴凑到领班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摊摊手，又笑。
胡金有些纳闷：“大磊是不是认识那个小伙计？”
大伟摇头：“不会，那是我的人。”
胡金放了一下心，继续往下看。
领班将枪揣进裤兜，拿过大磊手里的包，打开，伸进手去摸了几下，递给他，抬手按电梯按钮。
就在电梯门打开一半的时候，一个身材结实，个子不高的人跑了过来。
大伟一回头：“磙子。”
胡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很好，一切正常。你给军哥打电话，告诉他们，要快。”
大伟边拨小军的大哥大号码边盯着楼下。
大磊已经进了电梯，磙子在接受检查，一脸不屑。“军哥，一切正常。”大伟说完，边挂电话边从裤兜里摸出来一把发令枪改制的火药枪，递给胡金：“军哥让我给你的，以防万一。”胡金迟疑着接过了枪。大伟回头望望，磙子和大磊已经不见了，伸手一推胡金：“赶紧走，这边有我。”胡金走了两步，不放心，回头问：“酒店外面也有咱们的人吗？”大伟点头：“你快走。”
就在胡金前脚刚刚踏进单间的时候，磙子和大磊出了电梯。
单间里，孟德龙好像在跟谁生气，阴着脸看胡金：“你在外面‘黏糊’什么？他们来了没有？”
胡金轻轻关了门：“好像来了两个人，我不认识他们，没敢随便打招呼。”
孟德龙哼了一声：“那就是来了，俩彪子……服务员扯淡，大磊更扯淡，还非得听他们的？好了，你给小军打电话。”
胡金嘟囔一声“我给他打过电话的”，装模作样地摸出大哥大，一下一下地按键：“慢，真慢……怎么还没到呢？”
盯了胡金一会儿，孟德龙似乎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忽地阴沉下来：“是不是还有人要来？”
没等胡金回答，门被推开了，磙子和大磊站在门口，冷冷地打量着低头摆弄大哥大的胡金。
孟德龙伸手推推胡金的脑袋，坐着不动，大大咧咧地冲磙子和大磊勾手：“别愣着，进来坐下！”
磙子和大磊对望一眼，微笑着往这边走。胡金站起来，朝二人伸手：“两位大哥，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