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住吧,”小军的这番话让小满感觉他真的是喝醉了,起身道,“走吧,找胡金去,听听他的意思。”
“你不是最瞧不起的人就是胡金吗?”小军坐着没动。
“跟我斗嘴是吧?刚才你还说广维是个土鳖呢……”小满绕过来,拽起了小军,“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哈,这话没错,”小军抱着小满的膀子往外走,“其实胡金很有头脑,咱们公司离不开这样的人。”
“说点儿别的,”小满歪一下头,笑道,“说点儿孙子曰什么的,那玩意儿挺唬人。”
“孙子曰,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小军念叨着,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了,一脚踹翻了挡在前面的一个凳子,“妈了个×的,就是一个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话音未落,坐在炉子旁烤火的老板跳了过来:“年轻人,这个板凳得罪你了吗?”
小军一怔,望着眼前这个手持火钩,怒目相向的老头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头儿好像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抬手推了小军的前胸一把:“看什么看?把板凳给我扶起来!”
小军推开正要发火的小满,点头哈腰:“大叔消消气,我喝多了……”弯腰扶起凳子,拽着小满的裤腰往外走。
老头儿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想要追上来让小军结帐,看见小军放在柜台上两张大钞,立马好了脾气:“慢走啊小兄弟。”
走到马路对面,小军扳回了小满望着餐馆的脑袋:“别看了,咱们也有老的时候。”
春节一过,孟德龙的另一处工地也开工了,这处工地的局面与上一处工地的局面几乎一样,所有的工程有腾龙公司的一半也有广维公司的一半。不同的是,腾龙公司的工程除了围栏的铁艺,其他的全部转包给了别人,广维公司的工程几乎都是自己下属的工程队在施工。
因为上一处工地发生过双方民工摩擦事件,有几个民工受伤住院了,搞得孟德龙很不愉快。
小军给孟德龙打电话,答应他,只要以后广维公司的人不主动找他们的麻烦,他绝不首先挑起事端。
孟德龙要求小军和广维协商一下,以后不要出现类似情况。
小军说,你还是多劝劝广维吧,他的工程队直接在那儿,我的都转包了。
孟德龙阴阳怪气地说,照这么说,你们公司不正规,以后我的工程你们还是不要跟广维公司争了。
小军说,如果你觉得他能给你办了所有的事情,我撤出,就算去年咱们谈的事情作废。
孟德龙沉吟半晌,说声“不能作废”,挂了电话。
小军说话这样有底气是有原因的。年前,小军带着胡金,帮孟德龙处理过几件很棘手的欠款事件,办得都很漂亮。孟德龙在亿龙大酒店请小军几个人喝庆功酒的时候,拍着胸脯说,各位兄弟,从今往后我亿龙地产所有的工程都有你们的一份。小满趁机提出,能不能彻底让广维公司的人离开亿龙地产的工地?孟德龙很为难,说他是个守信用的人,他跟广维有一些口头约定,再说,有关部门的领导也有关系需要打点。语言闪烁,似乎很为难。小满还想说什么,被小军拦住了。散席以后,小满对小军说,咱们应该乘胜追击,不然总是不痛快。小军说,稳步前进才是正道,不然容易磕倒。
过了几天,小军请小满喝酒,酒至半酣,小军对小满说,现在咱们公司基本上算是进入了建筑行业,应该开发点儿别的了。
小满说,这还不算进入建筑行业吧?你不是说当开发商才是咱们的最终目标吗?
小军摇头:“一步一步地来,不能操之过急,开发商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那需要雄厚的资金和强硬的后台。”
小满不以为然:“有什么难的?拿钱‘砸挺’几个政府部门的领导,再控制几个银行管事儿的,还不就完事儿了?”
小军摇着手笑:“要是那么简单,十个有点儿能力的人八个半能干这一行。慢慢来吧。”
小满感觉这事儿有些挠头,说:“要不以后你管建筑这一块儿,我还是开发我的娱乐行业,等元庆没事儿回来,让他控制好修车行业,然后买几部面包车,咱们再控制市郊的几条公交线路,最终成立一个运输公司,什么货运、客运,咱们都‘划拉’过来,做大了再说。”
小军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我不能管建筑这一块儿,我干运输吧。”
小满有些犯难:“让我管建筑?”
小军坏笑着点了点头:“暂时只好你先管了,我喜欢搞开发,新项目才刺激。比如你刚才说的运输,我很感兴趣。”
“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还没正式去想这事儿呢,”小满皱了一下眉头,“听说这个行业也有不少高手在控制着。”
“对,听说过……你别管了,这几天我就开始了解这方面的事情。”
“我觉得了解清楚以后,如果感觉可以一干,还是让元庆来搞,元庆对汽车方面很感兴趣……”
“你一开始说这事儿我就想到了元庆,可他不是暂时还回不来吗?”小军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三两年之内很难回来……枪击案子属于大案,警察又知道凶手是谁,花再多的钱也很难让他不伤一根毫毛地回来。你也不要跟我提什么魏捷,这么大的事情,魏捷也不敢轻易‘抻动’……我是这样打算的,过几天我亲自去找一下那个伤者,多给他点儿钱,让他出面找公安找法院……”
“你快拉倒吧,”小满打断了小军,“这属于公诉案子,再忙活也拉倒,还是继续拉拢着魏捷吧,花了钱,这把伞就得适当给咱们遮遮雨。”
“我说过,这把伞暂时还发挥不了作用。目前只有找受害人这条办法可行……这样总归是能让法院少判元庆几年,别的办法都没用。”
“你的意思是,等咱们这边使使劲,感觉差不多了以后,让元庆自首?”
“对,我是这么想的。”
“他还敢进去啊……”小满的脑子悠悠地飞回看守所,一切历历在目,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十年前咱们都年轻,进去也就进去了,就当出了一趟远门,现在再进去,谁他妈受得了?元庆已经三十岁出头了,再进去蹲上几年,出来跟个废物有什么两样?前天我碰见李淑梅,人家都有跟他拉倒的意思了,如果他再进去,打一辈子光棍得了。军哥,你别打这个谱了,就让他呆在外面,办法总会有的。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大虎这个人?大虎有一年拿枪打了一个警察,在外面躲了没超过三年就回来了,现在又开商店又贩海货的,不是照样没事儿?何况咱们还有魏捷……让元庆继续躲!”
“你说的那是什么年代的事情了?”小军一哼,“现在的法律健全了。”
“健全个屁!你看满大街走着多少坏蛋?”小满忽地站起来,张张嘴又坐下了,“……操,不说了。”
“那就不说了,”小军笑了笑,“反正元庆暂时还过得不错,先忙咱们的吧。”
“就这么定了。你着手了解运输行业,我留在工地……你别忘了抽空去找找被元庆打了的那个迷汉。”
小军说得没错,元庆在济南过得还算不错,只是有些憋闷,没有人陪他说话,他也不敢随便出门。
单飞走了已经三个多月了,是跟全发一起走的,连招呼都没跟元庆打。
元庆找不到单飞,拨打他新换的那个大哥大号码,被提示是空号。搞得元庆心情怏怏的。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单飞,单飞说过的那些话,元庆感觉单飞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作大哥对待。一次酒后,元庆给小军打电话,说自己找不到单飞了,一个人在外地漂着很孤单,大骂单飞无情无义,是自己收留了他,结果他拿小军和小满当大哥,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小军大笑,说元庆在外面这些日子把自己憋成一个怨妇了,单飞不是那样的人。元庆反驳说,那他为什么要走连声招呼都不打,他的眼里分明没有我这个当哥哥的嘛。小军说,他那是怕连累你。“你知道不,”小军语声柔和地说,“他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变得很狂躁,加上他又答应过大连的一个大哥要帮他办点儿犯法的事儿,神出鬼没这很正常。如果他要去哪里再跟你说说,一旦他出了事儿,警察找到你,你是不是得跟着受牵连?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吧。”
元庆没有脾气了,蔫头蔫脑地念叨在外面的难处,有老人不能孝敬,有对象不能温存,差点儿掉了眼泪。
小军安慰元庆说,老人那边很好,我和小满经常过去看他们,李淑梅也很好,就等你回去跟她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