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小军笑不出来了：“敢情魏大浪竟然这么软弱？不就是被人‘滚’了一辆破车，几斤烂菜嘛，哭他妈什么呀……”
胡金依旧在嘿嘿：“能不哭吗？你想，一个混了半辈子的人，刚刚想要过点儿正常日子，一下子摊上这么窝囊的事儿……”
小军忿忿地哼了一声：“那也不应该哭，有男人样儿没有？”
胡金怏怏地止住了嘿嘿：“人跟人不一样呢……也许等咱们走到这一步也这样？呵，难说。”
穿过几条马路，胡金指着一个门口挂着两只掉了颜色的灯笼的门头说：“魏氏大饭店到了。”
小军摸出大哥大给大伟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魏大浪饭店的具体位置，收起电话，笑道：“还行，魏老大现在大小也是个小业主。”
胡金刚要嘿嘿一声，饭店门口闪出两条铁塔似的汉子，一个是西装革履的肖卫东，一个是头戴厨师帽，脚蹬雨鞋的魏大浪。
胡金冲他们扬了扬手，肖卫东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魏大浪，魏大浪看都不看，猛地将手里的一根竹竿举了起来。
肖卫东弯下腰，用烟头往竹竿上挂着的一串鞭炮上一戳，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得小军一哆嗦。
那挂鞭炮的性子跟魏大浪差不多，也很急，几秒钟就“啪啦”完了。小军迎着硝烟里的魏大浪走了过去。
魏大浪从硝烟里走出来，看也不看小军，两腿一叉，抱拳施了一个“坎子礼”：“贤弟，好久不见！”
小军慌忙还礼：“大哥在上，且受小弟一拜。”
魏大浪跨前一步，又是一礼：“贤弟别来无恙？”
小军退后一步，跟着还礼：“大哥身体安康！”
两个人你来我往，跳斗牛舞似的进进退退，肖卫东哈哈笑着拽回魏大浪，搂着小军的肩膀往里走：“客气个屌啊，先喝点儿。”
魏大浪也被跟过来的胡金拉住了胳膊：“老大，你快别‘药’人了，看得我起鸡皮疙瘩，先坐下啊。”
四个人进门，迎面碰上了小脚。
小脚撩起围裙擦着手问魏大浪：“哪位是军哥？”
小军好像被刚才魏大浪的那阵江湖礼仪搞晕了，冲小脚习惯性地又施了一礼：“小弟见过嫂子。”
小脚的脸一下子红了，娇羞地一笑：“军哥干啥子哟，我小……”
魏大浪一推小脚的脸：“女流之辈，懂什么礼道儿？赶紧上菜！”
小军偷笑一声，将嘴巴凑到魏大浪的耳朵边悄声问：“老大有什么绝招吧？小娘子不赖。”
魏大浪矜持地挺了挺肚子：“没什么绝招，哥哥‘活儿’好。”
胡金下意识地揪了一把裤裆，脸莫名其妙地红了：“这就叫不看广告看疗效啊……妈×的，没法说。”
魏大浪不解，瞅定胡金刚要发问，小军拽了拽他的胳膊，贼笑着往里走。
四个人绕过几张桌子，进了一个满是油烟味道的单间。
小军冲魏大浪竖了一下大拇指：“老大艳福不浅，嫂子确实够漂亮。”
魏大浪惬意地仰了仰下巴：“还行，凑合吧，漂亮不‘卡’，马马虎虎也就算是个顺眼吧。”
胡金在魏大浪的身后一哼：“老魏你可得当心身体，腰子嫩还好，将就你这把年纪，腰子老化，忙活得急了，弄不好要七窍……不，八窍流血而死。”
魏大浪回了回头：“这个你放心，老哥我的肾是铁打的。”抬手一摸小军的肩膀，“在外面这些日子受了不少‘磕打’吧？”
小军不想谈论这些，胡乱一笑，拉肖卫东坐下，笑道：“卫东大哥现在不担心没有活儿干了吧？”
肖卫东反手拍了拍胡金的胳膊：“胡小弟关照我呢。”
胡金讪笑着坐下，话说得似有所指：“哪里的话这是？我也是奉了军哥的命令才安排东哥过去的。”
小军刚要说什么，胡金接着说：“军哥临走前嘱咐过我，先安排好东哥的事儿，再整顿公司的人事，我是奉命行事，哈哈哈。”
肖卫东似乎看出了什么，摸一把小军的手，正色道：“我很佩服你们哥儿几个的感情，只要有一个兄弟在，一切照常运行。”
小军“啊啊”两声，把头转向了还在打量自己的魏大浪：“老大现在最潇洒，娶了最想娶的女人，干了最稳当的活儿。”
魏大浪眨巴了两下眼：“是啊，看到你们整天……唉，回来就好，元庆和小满早晚也会回来的。”
“嗯，很快。小满还有不到半年的刑期了，就等元庆了。”
“说点儿别的吧，”肖卫东见小军的脸色有点儿阴沉，笑道，“说点高兴事儿，比如娶媳妇啥的。”
“我听说你弟弟卫国现在发展得不错？”小军把脸转向了肖卫东。
肖卫东点了点头：“他终于算是让人省心了。我妈身体一直不好，前几年要帐的疯了一样堵我家的门，把老人家操心得不行……这样的事儿我又不好说什么，也跟着操心。现在好了，他在外地开了好几家减肥中心，把工艺厂也搞红火了，现在不是人家跟他要帐，是他跟人家要帐了……哈哈，说是要帐，哪那么多帐要？这个行业不欠钱。卫国很会造声势，报纸、电视上的广告铺天盖地，他自己也经常上电视露一把脸呢。夏提香也是个人才，我弟弟要了他，简直是如虎添翼。老夏准备开发新项目呢……哈，这小子对什么买卖都感兴趣。”
“他们不经常回来是吧？”小军问。
“夏提香不太回来，卫国经常回来，”肖卫东踌躇满志地说，“他现在是区人大代表呢，回来开会。”
“哈，卫国现在混得这么好，你应该贴着他呢。”
“你是知道的，亲兄弟在一起共事不是那么回事儿。卫国也说了，家族式企业是没有前途可言的。”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小军摇了摇手，“卫国是个有头脑的人。”
“对，他很善于利用机会……比如，他经常打着咱们公司的旗号……”肖卫东说着，推了小军一把，“你别不高兴啊，卫国这样做没有给咱们公司丢脸，反而给咱们公司壮大了气势。你放心，我从来没有打着公司的旗号帮他办事儿，我都是自己直接帮他办。比如八月份的那档子事儿……他设在咱们这边的一个办事处让几个‘小哥’给砸了，后来查出来是一个同行找人干的。卫国人老实，吓得想要搬家，这事儿被我知道了，我一个没剩地把那几个小痞子全抓起来了。咱不惊动警察，咱自己会处理。砸人、赔钱……后来再也没人敢动卫国公司了。”
小军放在桌子上的大哥大响了，小军抓起大哥大，里面传来大伟的声音：“军哥，我就不过去了，刚才我出门，碰上了孙洪，他跟朱大志在一起，死活要拉着我找个地方叙叙旧。他问我，你回来了没有，我没告诉他。我是这么想的，这不是他们现在混起来了吗？我正好借这个机会靠一靠他们，备不住以后有用。我记得你说过，以后要请孙洪喝酒，正好……”
“好吧，”小军打断了大伟，“你不要跟他们多说话，先联络感情。”
“这个我有数。”
“尽量让他们多说话，你留心点儿他们的意思。”
“意思很明确，就是想靠着咱们呗……要不他请我吃的什么饭？我跟他又不是很熟。”
“好了，你去吧。过几天我去见元庆，让元庆给他写信，再紧上一‘扣’，以后那就是咱们的枪。”
“明白了军哥，”大伟顿了顿，开口说，“刚才我们简单聊了几句，孙洪说，广维找过他……”
“别说那么多了，你先去笼络一下他们再说。”小军挂了电话。
喝了一阵酒，小军有点儿晕乎的感觉，好长时间没喝酒了，好像不太适用。
胡金又劝了小军几杯，突然问：“钱广是不是跟你接触过了？”
小军含混地点了点头：“嗯，他说你现在吸毒，败家。”
胡金猛地顿了一下酒杯：“放他娘的驴屁！我他妈现在连摇头丸都不沾了，吸他妈什么毒呀？这个驴操的这是活腻歪了……”
肖卫东“哎哎”了两声：“激动什么呀你？人家小军没说你什么，你他娘的发什么毛？”
见小军傻笑着瞅自己的酒杯，胡金蔫蔫地嘟囔了一句：“我怀疑钱广这个驴操的跟军哥还胡说了什么呢……”伸出一根指头，“吱吱”地搓着桌面，“他肯定对你说过我还跟古大彬联系这事儿。我跟你说实话，我确实跟古大彬通过几次电话，那是因为小蔡……就是我以前经常去找的一个警察，小蔡跟古大彬也很熟……小蔡被刑警队给开除了，去投奔古大彬，古大彬不要他，往我这边推，我打电话骂他，我说人家好的时候你利用人家，现在人家落魄了，你就把人家拒之门外……后来小蔡来找我，我也不想要他，就又给古大彬打电话，和稀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