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觉得这小子有些能耐,他手下的东北人经常出事儿,不是因为敲诈勒索被警察抓,就是因为惹了不该惹的人出去跑路,可是他竟然安然无恙,这就很叫人佩服。钱广在死盯着他们,‘经费’我给得很足,这小子很好用,跟个国产福尔摩斯似的,哈。去年底,大伟跟孙洪接触上了……孙洪现在发展得也很快,名头基本跟当年的大勇差不多,他跟朱大志在一起,他们那帮人不但跟当年的大勇一样控制货运,还干一些污七八糟的事情,比如他手下的兄弟还有干抢劫的……这个我就不说了。大伟对我说,孙洪之所以想要靠到咱们这一边,一是他内心有愧,在当年他给广维当枪使,明明是咱们一手拉扯的他,他反过来跟咱们作对这方面上……二是他想要当‘港上’的老大,广维一脚踢了他,他怀恨在心,跟许江又没有什么感情,只有咱们这边还可以利用,所以……你能听明白不能?”
“我明白。”元庆笑了笑,“继续说你的。”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就应该将计就计……”
“他当年很听我的话。”
“就是这个意思,”小军将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你给他写一封信,该怎么写你知道。”
“我知道。”
“只要孙洪靠过来,我就可以利用他先把潘二的地盘抢过来,然后瞅准机会除掉许江。”
“为什么不先除掉广维呢?”
“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小军拍了拍脑门,一笑,“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是这样,三月份的时候,天林去看守所看小满,虚情假意。小满也学聪明了,表现得跟他很亲热,甚至还主动检讨了自己以前对待天林的过错。天林是个热血汉子,尽管性格小气,但是被小满这么一感动,差点儿哭了……这个伪君子,不对,也不能算是个伪君子,他就那么个脾气,为了钱,为了让别人重视他,他什么不要脸的事情也干得出来。纯属大**一根筋,撅起来不认亲之流……他跟小满说,现在他吃的是广维的饭,就应该帮广维做事儿,广维现在被许江给闹腾得很难受,但是又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让他一次性沉底,想让小满出去以后能够帮他们一把。小满说,我怎么帮你们?天林又开始跟小满动脑子,说,广维因为以前做的事儿不对,现在很内疚,知道腾龙公司现在出事儿了,也没有别的可帮,给小满准备了三十万块钱,等小满出去就给他……然后提出让小满跟我商量,能不能两家公司的兄弟合起来共同对敌,还举了国共合作打鬼子的例子……”
“哈,天林有点儿意思啊,他还真会联系。”
“这个小人……倒霉的时候就想起咱们来了?小满说,你怎么不直接去找军哥?”
“对,小满这句话问得好。”
“这小子说,军哥的脾气我了解,越是这样,他越是不管……妈的,我就那么没有脑子?关键时刻我瞪得起眼来。”
“你的意思是,咱们双方联手砸沉了许江?”
“错!”小军阴恻恻地笑了,“多少年来,我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当年我给他们配的‘药’就是这个目的,我要亲眼看着他们像两群狼那样撕咬,最后血流满地,尸横遍野……”“别朗诵了,不过我也记得你还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元庆打断了小军,“你说,在自己的地盘上,外人要是横行霸道的话,首要的任务是先砸跑他。”“我这样说过吗?”小军的脸一下子拉长了。元庆想了想,笑道:“很多年了……原话是不是这样我忘记了,我只记得你说过一些关于‘乡亲’和‘抢食的’什么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小军“哦”了一声:“是不是?”
“我可没说什么啊。”元庆把脸转向了窗外,他觉得这事儿有些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心情有些黯淡。
“我是不会放过广维的,因为大龙的死。你也应该记住他,别忘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想通了,这事儿早晚得出,无所谓了。”
“呵,你可真能想得开。”
“不这样又能怎样?”元庆转回了头,“不管怎么说,现在许江和广维闹成这样,广维又有往咱们这边靠的打算,你应该有个动作。”
“帮‘乡亲’一下还是坐山观虎斗?”小军淡然一笑,“再说吧,我现在还没仔细考虑这事儿呢。”
“对,不管怎么说,这种事儿不能操之过急,起码也要等小满出去再说。”
“现在是五月了,再有两个多月小满就到期了,我等着他。”
“行,”元庆瞅了一眼门口,“时间差不多了,就这样吧,你好好保重。”
小军站起来,默默地握了握元庆的手:“你也多保重。”
元庆弯腰提起小军带来的那个包裹,突然一顿:“单飞走了没有?”
小军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我找不到他了……这次他是彻底失踪了,有人说,他在云南见到过他。”
元庆放了一下心:“那就证明他快要出去了。”
小军的脸更阴了:“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要出去他早就出去了。”
元庆绕出了桌子:“也有可能他想隐姓埋名在云南长期住下去?”
小军转身往外走:“不可能,他不是那个品种的蛤蟆。”
七月底,小满刑满出狱了。上午八点整,小满走出看守所的大门,一阵瓢泼般的大雨顷刻将他湿透。
冒着大雨,孤单地沿着公安局大院那条石头路走到大门口,小满一眼就看见了笑眯眯站在对面屋檐下的小军。
小军打扮得很滑稽,上身穿一件过时了的橄榄绿军装,下身穿一条只有民工才穿的皱皱巴巴掉了色的条绒裤子,脚上蹬着一双说雨鞋不是雨鞋,说高腰靴不是高腰靴的黄色皮鞋,看上去就像一个从上个世纪过来的人。更滑稽的是,他在笑,可他身后的墙壁上当头压着一行黑得触目惊心的标语:严厉打击一切严重扰乱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小满裂开嘴笑了:“好家伙,你在游街示众是吧?”
小军不明白什么意思,跨过积水冲了过来:“党的政策好,党的政策好啊,说几点放你就几点放你!”
小满用手里的铺盖阻挡着小军抱过来的胳膊:“别抱我,当心沾上晦气。”
小军站住,一把夺下小满的铺盖,猛地丢在旁边的一条水沟里:“你他妈财迷呀,这玩意儿你也往外拿?”
小满一步抢过去,抓起铺盖抱在了怀里:“别这样,这是我老婆亲手给我缝的,不能丢……”
小军“哦”了一声,拽过铺盖:“我帮你拿着,你这样拿不卫生,淋湿了……”说着,敞开军装将铺盖兜了起来,“走吧,我先带你去洗个澡,换一身新衣服然后咱们去胡金那儿,很多兄弟等在那里准备给你接风呢。”小满往前走了两步,回头问:“他们怎么没来?”
小军说:“我没让他们来。这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儿,来那么多人干什么,显摆你坐过牢?”
小满继续往前走:“胡金是不是有回心转意的打算?”
小军摇头:“没有。”
小满哼了一声:“那么他‘抖擞’什么?恩断义绝了,我出来跟他有什么关系吗?老子不需要一个叛徒给我接风!”
“别这么说,”小军跟了几步,“胡金这么做有他的道理,十多年的感情,一时半会儿是放不下的。”
“这小子又想跟我装……娘的,关键时刻他‘裂边’了,还他妈谈什么感情?”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军笑道,“胡金‘裂边’那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这跟兄弟之间的感情没有关系。”
“做*还想立牌坊……不提他了,见面再说吧。还有谁在那儿等我?”
“没有几个人……”小军收起了笑容,“我不愿意在你刚回来的第一天就造那么大的声势。大部分兄弟不知道你今天刑满,有几个知道的想要来,我拒绝了。来的只有胡金、大伟、小春……孙洪和朱大志也来了,不过孙洪接了一个电话先走了,朱大志在那儿。”
小满皱了皱眉头:“孙洪,朱大志?这两个人基本不算咱们的兄弟,你留他们在那儿干什么?”
小军“嗳”了一声:“孙洪跟你不熟,可是朱大志你应该很熟吧?好好想想……反正人家可是一口一个小满哥的叫着你。”
小满想了想,笑了:“哈哈,朱老货……对,我想起来了,当初为了‘掂对’天林,我经常去找他喝酒。”
小军跟着一笑:“所以,我留他在那儿了。你还别不重视他,现在他跟孙洪在一起,两个人发展得很猛……”接下来,小军把孙洪和朱大志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小满,最后说,“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有利用价值?我跟朱老货说不太进去,这事儿由你来办,顺茬儿。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