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熙还记着她的身体有恙,只要了她一次,沐浴过后,让她又躺在床上休息,掩好被角,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你好好休息,我晚上过来”
安欢颜无力应答,闭着眼睛,鼻子发出嗯的声音,算是回应。直到她睡着,元辰熙才轻声慢步离开寝室。福贵等人早已在门外候着。
“福贵,传曹太医去御书房,还有,去相府请丞相进宫”福贵领旨,示意身边的来福,小跑着出了明德宫。又对跪在地上的凌烟等人,说:“你们是什么时候伺候安嫔的?”
“奴婢们是家生子,一直在娘娘跟前伺候”凌烟小心翼翼回答着,进宫几日,这还是头一次,皇帝问起她们,她不知道皇帝的意图,只能谨慎应答。
“好好伺候你家主子,回御书房”
皇帝走后,凌烟几人不解,向青兰请教。青兰也直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也别瞎想,咱们好好伺候主子就是”
其他人忙点头称是,各自去忙,留下杜鹃守着安欢颜。凌烟一直负责安欢颜的日常起居,进宫后便没有假手于人。杜鹃年龄较小,做事利落,故而在相府时就在凌烟身旁跟着。青兰做事稳重,负责蒹葭苑的各种琐事,现在是明德宫的掌事姑姑。丁香之所以坐上一等丫鬟,只因会讨好人,前世的安欢颜又是个脑袋不灵活的,故而一直信任她,将她当做心腹,谁成想到头却是害了自己。若不是为了让安欢馨放心,她自不会带丁香进宫,她将丁香安排在青兰眼皮底下,一来是防备她,二嘛也是让青兰监视她。宫里不比相府,安欢颜不得不谨慎。
御书房内,元辰熙坐在龙椅上,双手搭着书案的边缘,身体微微向前倾斜,没有表情的望着曹天佑,仿佛在仔细聆听曹太医的回禀。
“皇上,依臣诊断,安嫔娘娘身体并无大碍,多多休息便可”
无碍,为何没有孩子?“你确定无误?”
曹天佑微微不悦,这是在质疑他的医术吗?好歹他也是太医署的太医令,但他不敢表现出来,他是臣,质疑他的人是君,向来君要臣死,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况元辰熙还没问罪他,只得再低头,道:“臣确定”
“午膳时你再去明德宫一趟,就说是朕的意思。以后安嫔的身子就交由你调理,下去吧”
曹天佑正值盛年,却已在宫中侍奉多年,前朝的太宗,到如今的明宗,他能够存活下来,还成为太医令,统领太医署,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能够感觉到皇帝不对劲,具体是哪里他说不上来,只得按下疑心。他巴不得赶紧离开,忙跪恩,退出御书房,回了太医署。
福贵出宫去请安盛未归,福德便上前伺候,不多时,福贵来报,丞相正在殿外候旨,皇帝忙宣他进来。安盛行礼过后,元辰熙问道:“安嫔在你府中时,身子出过差错吗?”
“臣不知皇上的意思?”
“丞相大人何必跟朕装傻,欢颜是庶女,还要朕往下说吗?”元辰熙见他和自己打太极,不由得怒道。
“臣惶恐,安嫔娘娘虽是庶女,但家中也无人苛待于她,若说身子不适,只有前些日子安嫔娘娘不小心从假山上掉落下来,伤了额头,经过大夫的诊治已经大好无碍”
额头?回想这几日见她,没看到她额头上有伤,想来安盛没有隐瞒,怒气稍散,只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为何...
“朕只是问问,丞相不必多滤,朕让你来是为了科举一事,御史台上奏,有考生贿赂考官,冒名顶替参加科考”
“此次担任主考官的翰林院齐大学士,国子监陈祭酒,为人忠正,为官清廉,臣相信他们二人不会营私舞弊,徇私枉法”
元辰熙点了点头,道:“朕也是因他二人清廉之名,故今科考试特由他二人担任主考官。但御史台乐正绫言之凿凿,想来定是事出有因。此事事关重大,就交由丞相去查,朕不设期限,希望丞相能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
“臣明白,臣告退”
皇帝的心明显是偏袒他二人的,他自己也认为此事有蹊跷,既然如此,他就知道事情该怎么往下查。
安盛治家无方,治国有道,更重要的是他懂得皇帝的心思。再来安盛出自寒门,背后没有家族可以依靠,那皇帝就是他背靠的大树,他办起事来则更加用心,故而能得皇帝重用。元辰熙也因此对他甚是倚重。
午膳刚过,曹天佑便到明德宫,为安欢颜诊脉,她先是不解,曹天佑解释说是皇帝的意思,她便没有拒绝。
“曹太医,本宫的身子可有不妥?”安欢颜也觉得近日来,时时头昏脑涨,昏昏欲睡,没有精神。
“从脉象上看,并无不妥之处,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皇帝命他照料安嫔的身子,她若是出了事,自己也落不得好,赶忙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嗜睡,头老是昏昏沉沉的”
“是常年的顽疾,还是近日偶发?”曹太医接着问道。
“娘娘在相府并无嗜睡的毛病,是进宫后才有的,也就是这几日”凌烟在一旁抢先回答着。
“请娘娘将所用之物,所食器具让臣查验一番”
难道是有人对自己下药了?曹太医的话,让她直觉认为如此,可若真是事实,大张旗鼓的行动,定会让人有所察觉,难免打草惊蛇。自进宫后,她近身之物都由凌烟几人看管,所食之物,又经过数道检验,按理说不会出问题才是。心思一动,她便有了主意。
笑着说道:“曹太医多虑了,本宫是皇上的人,有谁胆敢毒害本宫?皇上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劳心劳力,此等小事,还请曹太医不要让皇上忧心的好。否则传出去,本宫就不是宠妃的名头了,况且本宫也不喜欢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两面三刀的人,恐怕皇上也不会重用”
曹天佑先是不解又是一惊,明明有人要害她,为何还要将此事压下来,好让凶手逍遥法外,继续迫害她?安嫔承宠一事,他自然耳闻,今日所见,更加确定传闻是真。既然她已决定,即便将来出了事,皇帝也不会怪罪到他头上。然而后面那句话才是他真正要担心的。
“臣明白。皇上命臣调理娘娘的身体,娘娘若是出了差错,臣只怕也会受牵连,故而娘娘若是有事吩咐,尽管直言”
安欢颜含笑道:“曹太医客气了,曹太医正值盛年,贵为太医署之首,又得皇上看重,前途无可限量,岂会因本宫一个小小的嫔受牵连?曹太医这话要让皇上听见岂不寒心?”
曹天佑只觉得浑身冒冷汗,在天子面前都从未失过礼的他,竟然会被一个小女子吓成这样。丢人是一方面,但他很快想明白了安欢颜话里的意思。
跪在她面前,诚恳道:“是臣失言,臣乃是奉圣明为娘娘诊治,自当尽心尽力,方不违圣心”
安欢颜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曹太医忠心可鉴,想必皇上心里也记着大人的功劳,曹太医万不可辜负圣上才是”
他哪里有功劳,身为太医为皇上以及后宫娘娘诊治病情是分内之事理所应当,功劳谈不上,最多就是个苦劳。而且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没了他,太医署还有另一位太医令,皇家也不缺他一个太医,皇帝记他的功劳作甚。若说皇帝真能记住他的功劳,恐怕也是眼前这位安嫔在皇帝面前为他美言。
“娘娘的话,臣记住了。娘娘刚刚进宫,烦心劳累也属正常,臣开些安神的方子,娘娘每日睡前服下即可”
“嗯,有劳曹太医了。青兰送曹太医”安欢颜眼神示意,青兰心领神会。
“曹太医请”青兰待他起身,将他迎送出门。
安欢颜刚刚带笑的脸立即耷拉下来。转头对凌烟说:“安贵妃送来的奴仆如今在何处?”
“主子是怀疑他们有问题?”凌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她也猜不出哪里有问题,摇了摇头。凌烟更是着急,既是这样,还不如让曹太医检验一下,查出下毒之人,免得那人继续荼毒,即便不能查出下毒之人,也要查一查是在哪里被下毒啊,也好防备。
“你先别急,等青兰回来再说”凌烟心里藏不住事,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故而安欢颜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安慰道。
“青兰知道?”
“傻瓜,她怎么会知道,知道我还用问你那些人做什么?”安欢颜无语,凌烟说话怎么越来越不过脑子了。
凌烟瘪起小嘴,喃喃道:“奴婢傻,青兰就聪明啊,她聪明不也是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吗?”
安欢颜被凌烟弄得哭笑不得,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点了点她的头,道:“凌烟,方才我与曹太医的话,你可明白?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让青兰送曹太医出去?”
“不明白,奴婢也不知道,难道主子让青兰去还有别的原因?”
“那要是我让你送曹太医出去,你要怎么做?”安欢颜接着问道。
凌烟脱口而出道:“当然是送曹太医出明德宫,然后就回来伺候主子啊”
“这就是我为什么让青兰去的原因”凌烟疑惑,安欢颜耐心解释,道:“方才,我已表明态度,有心收服曹太医,而他当下也回应了我,但要让他死命效忠,口头上的承诺还远远不够,青兰当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故而我派她去是为了给曹太医一颗定心丸”
“为什么要收买曹太医,青兰跟着走一遭就能让曹太医忠心主子?”凌烟还是不解。
“曹太医贵为太医令,掌管整个太医署,若是能收买他,以后做事方便的多,何况他是太医,我若有个头疼脑热的,让自己人看病总比外人的好。青兰不用多做什么,只需告诉他,我在皇上心里的重量就行”
“我们能收买他,别人也可以收买他啊,何况我们也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他把今天的事情告诉皇上,主子您可怎么办?”
确实如她所言,应有此顾虑,但她却能肯定。曹天佑是皇帝提拔上来的人,若无特殊情况,不会轻易被人收买。其次,曹天佑此人生性敏感,即便皇帝有心栽培,他身为奴才,也不会一心效忠,心思指不定弯弯绕绕到哪里去了,何况掌管太医署的不止他一位太医令,既如此还不如找好另一棵大树好乘凉。前世,曹天佑被安欢馨收买也是发生了他内弟渎职一案,安盛看在安欢馨的面子上放了他内弟一马,故而投诚。
而今她虽是嫔位,然而她知道他能够察觉到她的不一般,故而今日大胆提出,想看一看他的反应,虽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效果。接下来只需要她父亲助她一臂之力,曹天佑定会为自己死心塌地的效忠。
安欢颜会心一笑,“你也不笨啊,放心,我不会做没谱的事,你去看看青兰回来了没有?”
刚刚说完,青兰小跑着进来,气喘吁吁地,待平复后,方才回话,道:“主子,曹太医听了奴婢的话,让奴婢给娘娘带句话,皇上弱冠之年即登帝位,他钦佩的紧”
凌烟还没有将刚刚的话理解透,曹天佑这句话只让她更加觉得自己的脑子白长了,不禁垂头丧气。安欢颜却是明白的清清楚楚。刚刚在她面前曹天佑那番投诚的话,明显是因为皇帝的原因,并非真心,现在却让青兰带这句话回来,已经说明他内心做出决断,他正在观望,自己是否值得他效忠。
“主子,奴婢还是去看着那些人吧,万一他们再下毒手,奴婢好及时发现”凌烟向安欢颜请辞,安欢颜忍俊不禁,笑道:“你啊,怎么认定就是他们了?去吧,记住远处看着就行,别让他们把你的话套了去”
凌烟气急,直接喊出口,“奴婢哪有那么笨,会把主子的事情说出去”不理会她们是否在笑她,也忘记行礼,直接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