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因科举舞弊案,元辰熙正头疼不已。据安盛所查,涉案大小官员共三十七人,礼部上下官员几乎人人涉及,翰林院、国子监也都有人涉及,这还只是今年舞弊案牵扯在内。
礼部尚书纪鹤煊战战兢兢地跪在御书房内,大气都不敢出一个,齐大学士、陈祭酒也在一旁小心翼翼,谁都不敢抬头,唯恐元辰熙那能杀死人寒气射向自己。
元辰熙冷笑着说道:“纪爱卿,你真是好本事啊!科举是为朝廷招揽人才,也是给天下莘莘学子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你们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用点手段,朕都明白,先皇也是如此,故而往年科举虽有不正之风,也都未予理睬。今年科举朕为了防止舞弊案发生,故特命齐大学士、陈祭酒担任主考官,礼部从旁协助。可如今礼部上下一众官员都参与此次舞弊案,你说朕该怎么处置你这个礼部尚书?”
“臣该死!臣有罪!”纪鹤煊从皇帝的语气便推断出,自己这次逃不了了。
“你是该死!”元辰熙愤怒的拍着书案,茶杯也因书案的颤动,而掉落在地上,碎片满地,热气汩汩的冒着,随之消失不见。
“皇上息怒”安丞相、齐大学士、陈祭酒见皇帝发怒,忙跪下劝慰。
“三省六部是朝政根基所在,国子监、翰林院也是为朝廷输送、培养人才的重要所在。齐大学士、陈祭酒,朕相信你二人能力,才将国子监、翰林院交由你们管理。你们还有你纪爱卿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元辰熙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低喝道。
“臣该死!”三人有负圣恩是事实,只能不断磕头谢罪。
沉默片刻,元辰熙收起自己暴怒的情绪,平静的说:“纪爱卿已到花甲之年,朕感念你劳苦功高,特准许纪爱卿辞官回乡养老。礼部、国子监、翰林院凡涉案官员,所犯之罪无论大小均按律法处置,齐大学士、陈祭酒监管不善,罚奉一年。退下吧”
三人接旨谢恩,退出御书房。
“丞相,礼部尚书一职,你可有人选?”元辰熙问道。
安盛摇摇头,叹道:“皇上,礼部凡三品以上官员都已涉案,实在无人可举荐。倒是三品以下官员有那么几个清白的,但人微官小,亦不合适,不如等案件了结,再来商谈人选”
元辰熙刚问出口就觉得不妥,听完安盛的回话,更觉得此事还言之过早,是以点头同意他的说辞,道:“丞相言之有理,舞弊案一事不宜再拖,三日内结束此案”
“臣领旨,臣告退”
三日后,朝堂之上,由丞相主审的舞弊案落下帷幕。礼部尚书辞官,礼部左右侍郎革流放,余下官员均降三级留用。凡参与此次舞弊之进士一律革去功名永不录用。礼部大小事务暂由丞相接管。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后宫也是波谲云诡,片刻不得安宁。
三日前,安欢颜以身子已好为由,向皇帝提议回明德宫,元辰熙当时并未同意。是以第二日,安欢颜试着再次进言。
“我的身子已好,再留在清秋阁,恐怕不止是后宫,前朝也会心生不满。我读书少,却也知道红颜祸水,后宫干政是什么意思。我倒是没什么,可您的名誉定会有损,朝臣、百姓又会怎么看待您?”安欢颜语气诚恳,神情恭谨的说道。
闻言,元辰熙皱眉,嘴唇紧抿,他这几日都在忙着前朝的事,忽略了她,原来宫内已有了此等传言。
“是我考虑不周,害你受委屈了”元辰熙自责道。
安欢颜挽住他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含笑道:“我哪里有受委屈,其实我很高兴,名声虽不好听,可是不正说明皇上宠我嘛。我从小就听家里的下人说,皇上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心想着,当皇上的女人一定不幸福,一颗真心分成那么多份,不知是该可怜皇上,还是该可怜那些妃子。可我入宫后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我不知道皇上您对我有几分真心,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傻瓜”元辰熙握住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欢颜,前事我无力改变,但我可以保证,现在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我承认我是喜欢过你姐姐或者宫里其他女人,不过也仅止于此,你才是我的一切。有人说一个人最大的幸运莫过于,是遇到和自己相守一生的人,现在我找到了,自会付出我全部的真心”
若是自己的丈夫对自己说出爱的誓言,相守的承诺,恐怕是个女人都会觉得很幸福,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安欢颜却高兴不起来,心里五味杂陈,不是味道。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越来越确定,元辰熙对她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而且她能判断出那是出自他的真心。可她对他的好,她对他的笑,并非真心真意,掺杂了太多利用,她要不起也承受不了。
前世的我对你付出真心,今生换你对我真意,既然上天不允许我们相爱,那就等下一世,下一世我们都做个普通人,相守一生,平淡度日。
陷入自己思维的安欢颜完全没发现元辰熙的双手正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见她没有反应,仍然陶醉在刚刚的谈话中,元辰熙一把抱起安欢颜,笑嘻嘻的看着她。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安欢颜被元辰熙突如起来的拥抱惊吓,有些不满,嗔怪道:“皇上!”抬头发现元辰熙正色眯眯的看着自己,眼神透露出强烈的欲望。她心下无奈,故作娇羞道:“您怎么又想这事了?”
元辰熙低下头,鼻头蹭着脸颊,声音变得嘶哑,呼吸也急促起来,低声道:“你生病多日,我顾念你的身体,一直憋着呢。明日你就要走了,今晚我不会放过你”
她的脸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那因她而变得极速跳动的心动声。原来他对此事需求这么强烈,那前几日也没见他去别的妃嫔那里,又是怎么解决的?
将她平放到床上,覆身压住她,亲吻着她的额头,缓缓向下移动到眼睛、鼻尖,避过她的唇,亲吻着她的耳垂……
身心满足的元辰熙,让安欢颜回到了明德宫。还未来得及去向安欢馨请安,她已经带着人大张旗鼓的跑来兴师问罪。
安欢颜看到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便知她的来意,立即使了个颜色让凌烟青兰退下。方才向她请礼问安,安欢馨却当做没看到,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几口,半响才让她起身。
“妹妹,身子可大好了?看妹妹身子还是娇弱的很,不如请太医再来瞧瞧,免得病没好利落,又要麻烦妹妹搬回清秋阁”安欢馨嘴里关心的她的病情,语气却甚是傲慢,嫉妒之意甚浓,态度也十分盛气凌人。
看来安欢馨以为是皇帝抵不住众人悠悠之口,被强送回来的,“谢姐姐关心,妹妹身子已好”
“欢颜,你虽是安家庶女,可父亲也没亏待了你,诗书礼仪想必父亲也请先生教过你,进宫前,姐姐也特地命宫里的嬷嬷教过你规矩,怎么到了如今还是个不知礼的?”
进宫半月,元辰熙除了第四日是在安欢馨宫里留宿,其余都是与她在一起,她已经预料到宫里的妃嫔们会把她当做眼中的肉中刺,想尽办法对付她。只是她没想到安欢颜如此沉不住气,竟然会头一个找上门来。
“姐姐此话何意?妹妹进宫以来谨守本分,自问从未逾矩,还请姐姐明示”安欢颜不卑不亢的说道。
“好一个守本分,未逾矩!来人,给本宫掌嘴”安欢馨看见她的态度更是气急,直接让人上刑。
香怡犯难,安欢颜正得宠,此时找她晦气,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可贵妃娘娘偏偏不听自己劝,玉梅更是在一旁煽风点火,安欢馨这才一大早就来明德宫。若真是动手,难保贵妃娘娘不会成为第二个德妃。正犹豫着要不要动手,玉梅抢先一步走到安欢颜面前。抬手就要打过去,可玉梅的手迟迟落不下去,细观察发现,玉梅的身子竟有些微微颤抖。
玉梅举着的手僵持在半空,脸上惊愕之情还未褪去,她不禁心下吃惊,刚刚她竟然在害怕安欢颜。举手的瞬间,她仿佛看到一把寒冰利刃从安欢颜的眼睛里射出来,利刃还未割伤她,刺骨的寒气已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彻骨的冰冷。她不相信,刚刚定是她看错了,抬头再看向安欢颜,却发现那是事实,因她挡在安欢颜身前,别人看不到安欢颜此刻的神情,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见她有所畏惧,安欢颜收起从心底发散出来的杀人寒意,敛起鄙夷不屑的表情,手里不停地摆弄着自己的巾帕,笑着说道:“姐姐说妹妹是个不知礼的,妹妹接下便是,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不过妹妹好歹也是皇上的女人,玉梅只是个婢女,奴才以下犯上,不知姐姐又是如何教导奴才的?”
安欢馨本就对玉梅刚刚的举动不满,又让她借机讽刺,顿时怒火中烧,顾不得身份礼仪,直接走到她面前,抬手就要打在她的脸上,玉梅此时站到安欢馨身后,因方才的事情,她心有余悸,有心阻止,却没有预料中,听到打人的声响,更没有安欢颜的哭诉。稍稍错开身子,看到安欢馨的手臂在离安欢颜半分处被安欢颜紧紧攥着。
安欢馨怒不可遏,挥动着手臂,想要从她手中抽出手臂,却发现难以动弹,当下有些气急败坏,柳眉倒竖,大声呼喝道:“放开本宫!难道你也想以下犯上不成?”
“姐姐,妹妹有几句贴心话想跟姐姐说说,不如让她们退下,免得打扰我们姐妹谈心”始终笑颜以对,手上的力道却不减半分,语气也是强硬,不容得她拒绝。
安欢馨错愕,本能的答应着,待众人走后,她才放开了她。自顾自走到踏上坐着,随口指着旁边的椅子,淡淡的说道:“姐姐站着做什么,坐下来才好谈心啊”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恼羞成怒,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安欢颜,竟然敢对我出手,奴才生的种子也敢爬到主子头上来,当真是狗仗人势,忘恩负义的下贱东西!”
安欢颜不悦,她的生母谢氏是伺候安盛的丫鬟,生下她后便撒手西归。她对生母没有多大情分,但生母毕竟是因生她难产而亡,她决不允许旁人辱及生母。
“姐姐倒是大家闺秀,正经的嫡家小姐,只是不知这等污言秽语是母亲教的还是父亲教的,亦或是在宫里学会的?母亲董氏出自大家世族,想必说不出来。父亲好歹也是丞相,又是饱读诗书的文人,恐怕也不屑。那就只能是在宫里学的咯,可姐姐治宫严谨,宫中人一向也是和善的,不知道姐姐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你!”安欢馨目瞪口呆,眼前这个巧舌如簧的女人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安欢颜吗?被她噎得说出话的,只能狠狠的盯着她。
平复心境,安欢颜慢慢悠悠的说着:“姐姐还是坐下来吧,妹妹是真的有话对姐姐讲”
安欢馨已经吃了两次亏,不敢再妄动,只得坐下,头偏到一边,也不看她。安欢颜内心觉得好笑,前世的自己怎么会栽在她的手里,想想也是笨的可以。
“姐姐,你我同出自安府,本是一脉,相煎何急。父亲跟妹妹提起过,妹妹入宫就是为了辅佐姐姐入主椒房殿,这点妹妹谨记在心,不敢忘记”
安欢馨一怔,难以置信,疑惑地望着她,希望能从她的神情、话语里得到答案。安欢颜不理会她,接着说道:“姐姐不信妹妹也是应该的。进宫多日,妹妹宠妃的名号传遍宫闱,大有与姐姐并肩的趋势。可妹妹若是不争得皇上宠爱,又如何在皇上面前进言,如何帮助姐姐等上后位?况且妹妹是庶女,即便再得宠,终究只能屈居于姐姐之下,真正阻碍姐姐的人不是妹妹我,而是四妃,她们生有皇子公主,背后又有四大家族支持,登上那个位子易如反掌。皇上至今未立,只是在思量如何不得其他罪三族的情况下,考虑立哪一个为后更加合适罢了”
她说的言之凿凿,安欢馨戒备的心思稍稍放松了些。她所言确有道理,她是庶出,皇帝不可能违背祖宗法制立她为后,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嫔。相反四妃对她的威胁更大一些。她也曾思虑过,只是妒火上头,她便丢失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