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安志杰的吩咐,白诚快马加鞭按照原路返回,一路上,白诚忍不住回想刚才安志杰的神情、动作和语气,无论他怎么想都不觉得安志杰是在担心抓不到刺客,反而更像是在担心别人发现刺客,所以才会着急让他独身一人前往吗?白诚心里有些糊涂,同时也不禁戒备起来,不是因为他害怕自己一人面对刺客,而是因为安志杰最后那句话。
“为什么我见到那人之后就该知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难不成我认识那人?”白诚心里忍不住这么想。
他直觉认为那个人必定是他相识之人,而且安志杰没有派其他人通往,也必定是认识那人,而且极有可能是他想象不到的人。他越来越害怕,害怕见到那人,害怕见到他之后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举动来。
“如果真的是我认识的人,我该怎么办呢?”白诚心里拿不定主意,左右摇摆。
正当他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时,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血迹消失的地方。长腿一迈便下了马,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血迹消失的周围,不时又站起身到别处去翻翻找找,过了一刻钟他才断定安志杰的话是真是假。
“马蹄印只有通往官道方向这一条,血迹到了这里也断了。可是,一路走来,只有这里留下的血迹最多,分明是刺客受伤严重,骑马对他来说负担过重,所以在这里停留。那么,为何其他方向没有留下血迹,难不成是其他人救走了他?按照现场的情况来看,分明是这种情况”白诚不时吟语低喃。
“如果刺客被同伙救走,那么安志杰为什么会跟我说我那样的话,应该派人搜查才是正理,难道是我忽略了什么东西?假如我是刺客,身上又受了重伤,后面有官兵追赶,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摆脱官兵的追捕,所以我会跳下马藏起来,然后让马继续往前走,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而我走到这里之后,或许是我自己跳下了马,也或许是马把我甩了下来,我按照自己的计划藏了起来,成功躲开了官兵的搜捕,那我应该选择其中一个方向逃走,可是为什么别的方向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呢?”
白诚放眼四周,发现这片树林葱郁茂密,他心里有些诧异,初冬十分,天气已然寒冷,树木也大多开始凋零,可是这片林子的树木却没有凋敝的迹象。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着天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那片血迹的上方,果然,被他发现了,那棵树的顶端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只不过在茂密的叶子下显得不太真切。
白诚纵身一跃跳上了树,爬到那人身边,发现那人单手紧紧捂住腹部的伤口,一手紧紧抓住树干,而此时,那人已经没了意识。白诚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开那人的面纱,在黑色面纱脱落的瞬间,白诚身子一僵,手上的力气也大了不少。
好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即便是昏迷不醒的人也感到不适,那人闷哼了一声,可是那声音却极小,若非眼下无人,四周安静,白诚根本不会听到。
望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白诚愣了片刻后便反应过来,为什么安志杰会说那样的话。他见到刺客之后,还真是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不得震惊与疑惑,白诚将手伸到他的腋下,抱住他已经冰冷的身子,纵身一跳跳到了地面。因为动作太大又牵动了那人的伤口,鲜红的血液透过夜行衣沾到了他的黑色铠甲上,然而却并不明显。
他怕血迹又引来追兵,便将铠甲下的长袍脱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为那人做了简单的包扎。待一切办妥后又过了两刻钟的时间,见四周并无异状,白诚便把那人抱上马往树林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而那个方向不远处又白家一栋私人宅邸。
此时依旧驻扎在城外的羽林卫,按照安志杰的吩咐,守在营帐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大大小小的营帐内,一个个穿着相同颜色的官服的太医正在为皇家的这些主子们治疗,偶尔还不时传来哭闹声和打骂声。
静坐在距离营帐五十米处的安志杰,手里握住刀柄不安的来回摩挲,虽然他眼睛盯着营帐,心思却在白诚身上。
“也不知道白诚有没有找到张石?派他去可靠吗?不然还是我亲自去看一看?”安志杰心里打鼓,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而就在他考虑是否亲自去的时候,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喝马声,循着声音望去,他发现骑在俊朗的白马身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诚,他急忙起身上前迎接。
白诚纵身下马,向安志杰行礼,“安将军,末将回来了”
白诚下马的瞬间,安志杰就已经看出他身上的变化,因为那黑色铠甲下的黑色长袍不见了。
“快起身,事情办得如何了?”
白诚瞟了一眼四周,发现无人偷听,便放心心来,微微侧身,在安志杰耳边说道:“安将军,末将发现了受伤昏迷的张石张总管,怕闹出误会来,所以擅自做主将张总管安排在末将家的宅邸,就在离此地二十里远的一处农庄上”
闻言,安志杰焦躁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默默的向白诚投去赞赏的眼神。
“做的好,此事你不要声张,娘娘那边我会派人去通知的”
“末将明白”
“太医已经来了,正在为他们诊治,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你在此地看着,我去去就回,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私自行动”
“末将听令”
吩咐好一切,安志杰便立即驾马而去往京都城内走,因为距离城门只有十里远,所以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他人回了相府便直奔安欢颜所在的水仙苑。
此时,安欢颜正在为张石的受伤和失踪而心急如焚。接到小月的禀报,安欢颜立即提起精神,让小月请安志杰进去说话。
“欢颜”安志杰神色慌乱的叫了安欢颜一声,也忘了行礼。
当看到安志杰的神情时,安欢颜就已经推断出必定是有大事,所以安志杰才不顾元辰熙的旨意回府见她,可是她却猜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你们都退下吧”安欢颜强撑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安无事。
“是,奴婢告退”众人点头称是,转身退出去。
待众人都退出大厅,安志杰急不可耐地走到安欢颜身边,悄声说道:“欢颜,张石受伤了,现在在白家的一处院子里养伤”
闻言,安欢颜犹如冰雕一般冻在原地,只是脸上的表情却很丰富,既有惊恐又掺杂了些伤心同时还带有一丝悔恨。
安欢颜泪流满面的望着安志杰,随后又缓缓低下头,紧紧攥着手中的手帕,轻颤着声音问道:“他受伤严重吗?”
安志杰本想回答他受伤很严重,可是看到安欢颜那张充满泪水的小脸时,又不忍心说出来。
大手一伸将她抱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出言安慰她,道:“不重,他习过武,那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你不用自责,他受伤与你无关”
“哥哥,你是不是知道了?”安欢颜轻轻靠在安志杰的怀里,轻声问道。
“嗯,我知道了,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志杰并没有质问她,而是用再平静不过的语气问她,因为他清楚,她会回答他。
“是为了帮助哥哥坐上羽林卫上将军的位子”安欢颜轻声回答着,但是她自己却又否定了这个答案,“不,是为了我自己。哥哥,我拿你当借口,你生气吗?”
自他心里清楚了一些事实之后,他不再以过去的眼光看待他这个妹妹。而她现在流露出来的神情却让他又看到了她以前的影子。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轻柔的回答道:“不生气,只是以后做事能不能和哥哥商量商量?”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我不希望哥哥也踏上这条路,所以哥哥能不能只要在我需要哥哥的时候出现?”
到底是什么样的路,让她如此痛苦,又让她坚定意志不肯回头,这些问题安志杰想过无数次,而当听到那个故事后,一切都已明了,但是那并不代表他也同意她的做法。
或许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可现在已经重新来过,如果重来一世,还有选择同样的道路,经历同样甚至是更痛苦的事情,只要是不傻的人都不会选择。
可偏偏他的小妹就选择了这条充满荆棘,充满伤痛,人世间最黑暗的复仇之路。
“皇上已经下令处置了柴仲尹,可是权孝斌应该会向皇上求情,柴仲尹终究还是会恢复中郎将的职位”
“柴仲尹的罪名是护卫不利,所以贬职的处罚是过重了些,权孝斌也一定会向皇上求情,但这件事可不是权孝斌做得了主的”
“你认为皇上不会同意权孝斌的求情,放了柴仲尹?”安志杰疑问道。
“皇上要除掉权孝斌的想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只是没有名头罢了,如今有人将刀柄送到他面前,他自然不肯放过”
“众怒不可犯,如果羽林卫的所有人都向皇上求情,皇上一定会考虑让柴仲尹官复原职,戴罪立功的”安志杰仍有一丝忧虑。
“哥哥,我既然要策划这件事,就肯定不会让它做了无用功。此次刺杀,不止安欢馨,三妃之子也都尽在其中,当然我的养女雅婷也没有避免,所以包括我们安家在内,无论是韩家、苏家、还是叶家都不会善罢甘休”
话到此处,安欢颜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目光。
而安志杰也明白了安欢颜的计划,说道:“你是想利用三族打压权孝斌?”
安欢颜却没有立即回答安志杰,起身缓缓走到大门前,倚靠着门框,轻声说道:“哥哥,你对权孝斌了解多少?”
“权孝斌这个人很阴险,让人看不透,但是也有能力”
“哥哥以为权孝斌为何安然无恙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将军?”安欢颜侧身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难道了安志杰。羽林卫负责守卫宫城,最得皇帝信任,可是按照欢颜的说法,皇上早就有了除掉权孝斌的心思,那么只能说明权孝斌此人对皇帝并不忠诚。
大元王朝精英辈出,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代他,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不成。
“你可知其中缘由?”
“嗯,或许父亲已经跟哥哥提过权孝斌,还有其他羽林卫,又或者是整个大元王朝数得上的众将军的资料,哥哥对他们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但是,那不过是父亲打听出来的消息而已,虽然可信,并不可靠”
对于安欢颜毫不掩饰的嗤之以鼻的神情,安志杰有些不适应,毕竟这还是安欢颜第一次在他面前吐露她对安盛的态度。